两界穿梭:从死囚开始欺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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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漂浮地狱的旁观者

傍晚时分。

一艘押送死囚的四桅帆船,正航行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船上的底层船舱,阴暗潮湿的死囚监区里,此刻正如死一般寂静。

忽然,通往上层船舱的腐旧阶梯上,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

“有人下来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这声雀跃的喊叫,囚犯们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阶梯的方向。

“咣当”。

顶上的铁门被粗暴地打开。

一支噼里啪啦响的鱼油火把,率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炫目的火光,如同夜空中突然出现太阳。紧接着,两只穿着卷边水手鞋的大脚,缓缓从楼梯上走下。

现身的是一名敦实的中年男性。

他步履沉稳,左手举着火把,稳稳地伸在前方,驱散监区里的黑暗与恶臭;右手则提着一桶黏腻而沉重的糊状物,每下一级阶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要洒出一部分在楼梯上。

中年男人的出现让整个监区开始躁动起来,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忽然,监区的某处,一个尖利的声音急不可耐地喊道:“德爷,行行好,那点东西都不够吃的,就别他妈再浪费了!老子都要饿扁了!”

中年男人刚提着桶走下楼梯,听到这声抱怨便停下了动作,似乎在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好,5号监舱。今天没有你们的份了,”德爷粗哑低沉地说道,像嘴里含着一口浓痰。

话一出口,监区内的躁动瞬间停止。

他接着又说:“除非有人自己主动出来承认,不然整个5号监舱明天、后天、大后天的份都没有了,直到你们这些狗杂种全部饿晕,再也说不出屁话为止。听懂了吗?”

整个监区此时已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囚犯们很清楚,德爷可不像其他的狱卒,是个说到做到的硬茬。有5号监舱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想自己所在的监舱出事。

饥饿永远是狱卒手上质量最好的皮鞭。

见没人再敢挑战他的权威,德爷这才满意的咳嗽一声,开始慢悠悠地从1号监舱给囚犯们分发今日的晚餐。

而坐在8号监舱一角的王论,此刻正一节一节地盘着自己冰冷的脚铐,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幕。在德爷发话的最高潮时刻,他甚至差点没忍住鼓掌喝彩。

果然在控制囚犯这件事上,连坐永远是最好的手段啊。

5号监舱里的那群家伙们,现在应该已经人人自危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其余的囚犯就会让说话的人自己“主动”出来承认的。那个愣头青到底是谁?他会受到德爷怎样的惩罚?王论浮想联翩,已经忍不住想快进看下一幕了。

身为囚犯之一,王论的心理状态似乎与众人格格不入,原因很简单:这里是他的梦境,他是这一切的缔造者。

王论,性别男,今年21岁,是广云大学社会学的一名普通大学生。

几天前开始,一旦入睡,他就会来到这艘叫长啸·玛利亚号的死囚船上,成为一个绰号叫“小白”的死囚。

刚开始他被这诡异的情况吓得不轻,惊醒后连夜去医院挂了急诊。急诊的医生笑着听完了他绘声绘色的讲述,让他第二天挂精神科,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王论如坠冰窟。

好在,第二天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精神科的女医生拍拍他的肩膀,温柔的说道:“别担心,MR报告显示,你的大脑没有任何器质性的病变。刚刚给你做的精神评测量表,也显示你的精神状态一切正常。”

“那我这到底是什么病?”王论忐忑不安,生怕医生接一句“但是”。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你这应该是‘实梦症’,很罕见的一种疾病。上世纪某国外公司Eureka,专门针对这种疾病做了流行病学统计,人群发病率应该不到百万分之一,不过近几年似乎有所上升。

简而言之,该病的症状就是梦的十分真切,常常让患者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百万……分之一?”

王论懵了,没想到这种比彩票还难中的疾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没事的,只要你日常生活不受影响,该病就不需要治疗。实在不放心,可以每半年到我们科室做一次随访。”

女医生说罢,开了一张单递给王论:

“给你开个腰带,你每天晚上睡觉时带上。这是Eureka公司生产的医疗器械,能够在你睡眠时产生脉冲波,让你在梦中感受到轻微的震动。”

王论听到自己不需要治疗,松了一口气。他伸手稳稳接过单子,问道:“这有什么用?”

“一旦你在梦中能感受到来自外界的震动,起码能确认自己的本体安好。这样不管做了什么梦,你都不会过于恐慌了。”

此时此刻,如女医生所述,王论的腹部正传来轻微而稳定的震动。

这给了他面对周遭一切的底气,他感到十分有安全感。

真正的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这一切再怎么真实,也不过是我的梦而已。

既然确认了自身的安全,那这艘长啸·玛利亚号便不再可怖,反而成了最身临其境的限制级电影,还是可触摸的VR全景版。事实上,王论已经爽看了好几天了。要说唯一的缺点,也许就是不能切换上帝视角观看吧。

“哒哒、哒哒”。

拖沓的脚步声愈发清晰,提着桶的德爷走到了8号监舱的门口。

借着火光,王论看清了德爷今天的样子:

他的身材高大肥胖,五官立体,仍旧穿着厚重的皮革衣物,标志性的白色络腮胡,则似乎比前几天更加蓬乱了一些。

“到你们了。”德爷停下脚步,将木桶墩在地上。

王论与8号监舱的另外6名囚犯收到这个信号,便主动将各自缺边少角的陶碗伸出铁栏杆外,安静地等待着这位中年狱卒的赏赐。

王论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德爷,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让他十分有代入感。

桶里的糊状物此时已经少了大半。

德爷顿了顿,用眼神数了数监舱里的人头数,接着便用一根木舀,给每个伸出来的碗里舀入二分之一到四分之三不等的量。

也许在其他囚犯看来,德爷给的量十分随意,多少似乎全凭眼缘和心情。但王论瞟了一眼便看出,德爷应该是根据囚犯的状态来给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将囚犯们维持在既饿不死、也吃不饱的状态。

真是只老狐狸啊,王论暗想。

听其余的囚犯说过,德爷是这艘船上资历最老的随船狱卒之一,从他透露的和未透露的种种的手段看来,应该所言非虚。

到王论了。

他不想与德爷对视,免得引来梦境不必要的展开,因此全程都低着头。虽然从理论上说,此时他即使站起来大喊“我是你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王论可不想做些出格的事情来故意刺激梦境,免得自身的病情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对未知的东西,王论总保持着敬畏之心。

德爷站到王论面前,从头到脚看了他一眼,便开始给他的碗里舀入糊状物。

忽然,王论瞥见德爷的腰间,厚重皮革衣物里一小道金属的反光。

那是一把火枪。

这是他到这艘船上以来,第一次看见火器。枪把正对着王论,角度正正好,一抽即出。

如果我现在伸手去拿,似乎刚好能够得着枪把……德爷在专心舀东西,等他反应过来时,枪应该已经在我手上了……也许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即使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这里是我的梦……

王论吞了口唾沫。

由腐烂鱼类、掰碎的黑面包、发酵腌菜混合而成的中世纪风味海上乱炖,“哗啦”一声,舀入王论的碗。

最终,王论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头始终朝向地面。

德爷咧开嘴笑了笑,露出满口的黄牙,提起桶走向下一个监舱。

“哒哒、哒哒”。

听着德爷拖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王论忽然感觉有点脊背发凉。

难道他刚刚是在故意引诱我?

很快,德爷在整个监区内转完了一圈,11个监舱分发完毕,提着空空如也的木桶走上楼梯。没走几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所有人说道:

“好心提醒你们,今晚船长也许会过来巡查,都给我安分点,吃完了就赶紧躺下。船长可没我这么好脾气,一旦被他抓到,”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些许戏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呵呵,你们知道的,船长最近可缺少玩具。”

“哐当”一声,铁门关闭,监区又回归到黑暗。

德爷一走,不知是出于饥饿还是对船长巡查的恐惧,大口吞咽食物的声音开始在监区里此起彼伏。王论端着这碗黏腻的糊状物,闻着它散发出的恶心味道,有些不知所措。

他现在很饿。

但这碗东西也实在过于掉SAN。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囚犯的食物,但每次都会有全新的感受。比如这次,他感觉这碗整体呈深紫色的糊糊里,那类似章鱼触须的部分似乎还在轻微的蠕动。

来到这艘船上,其他的东西他都能体验,但食物几天了还是接受不能。每次分发的糊糊,他会选择硬着头皮吃一部分,实在吃不下的,就偷偷地倒在监舱中央的排泄桶里。

好在监区里长期昏暗,气味又因为排泄物而恶臭无比,因此没人发现他的行为。而囚犯们每天活动量也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因此他的身体还暂时能撑着。

据说,囚犯能一天早晚两次吃上这碗风味糊糊,还是王国里的某位注重人权的公主,四处奔走努力好几个月的结果。那原本吃的是什么,王论不敢想。

反正这是在我的梦中,别说两天,即使一个月不吃饭,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王论很理性的分析。但除非找到怎么调节梦境的方法,将饥饿值这一属性永久去掉,不然这会是他这一梦境之旅中将持续面对的问题。

不过,今天也有个好消息,这顿他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倒掉。

按照顺序,今天该轮到他“上贡”了。

他端着陶碗,并没有像其余囚犯们那样走回自己的角落,而是走向囚犯之中一位体型如同小山一样的肥腻男。

“多山哥,”王论递出自己的碗,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给你的。”

“哈哈哈,小白,你可真上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肥腻男笑着接过那碗乱炖,拍拍自己裸露而毛发丛生的肚皮,空气中激起一阵臭汗。

王论后退一步,尴尬的笑笑,接着忍受着饥饿,转身走回属于自己的角落蹲下。

他在这里的绰号叫“小白”,因为他的头发上有一小撮天生的白发;而肥腻男是8号监舱里名副其实的老大,绰号叫“多山”,因为他的左右两个肩膀加上中间的大头,活像一座连绵的小山。

在这艘船上,囚犯们被剥夺了自己的名字,狱卒们只会以烙印在囚犯胳膊上的编号称呼他们;囚犯之间虽然不用编号互相称呼,但也不怎么直呼名字,私下里互相给对方起绰号,苦中作乐。

王论刚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多山定下的规矩:8号监舱内剩余的6个囚犯,每餐都要有一个人将食物“主动”提供给他。

“主动”这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向德爷学的,王论想。

不管怎样,在毫无法律和道德可言的囚犯中间,力量就是一切。多山的体型就决定了,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人想去挑战他。特别是见到了他将隔壁监舱里的刺头,一掌拍在地上抽搐之后,就更没有人敢违逆他了。

随船狱卒们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来说,囚犯听话才是最关键的,至于内部的霸凌问题,则比船上无处不在的苍蝇还要微不足道了。

此时此刻,多山正像猪拱食一样快速的将自己和王论那碗糊状物“咕咚咕咚”灌进嘴里,脸上因为发热而渗出一层臭汗。

他的牙齿早就因为过度肥胖产生的糖尿病而掉光了,因此他基本上失去了咀嚼的功能,但这并不影响他强大到异常的消化吸收能力,活脱脱是一个效率最高的造粪机器。

两碗乱炖下肚,多山并不怎么满足,但还是打了个冲天的饱嗝。接着,他把手指弯成弧线,像雨刮器一样刮掉脸上盈满的汗,两腿之间形成“啪嗒啪嗒”的汗之雨幕。

王论看的津津有味,只可惜少了一把瓜子。

忽然,一阵“嗤嗤”的笑声传进王论的耳朵里。声音的主人似乎已在极力压抑着自己,但最终实在没忍住,估计是想到了什么极端好笑的事情。

王论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他左手边隔着一个人的位置,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驼背的精瘦身影正一手捂嘴一手捧腹,笑意忍的很吃力。

王论嘿嘿一乐,起了兴趣。

越过中间不发一语的那人,王论壮着胆子来到精瘦男的身旁,脚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向他靠近,精瘦男收敛了些许,但身体仍在笑意的影响下轻微的抖动。

“喜宝,”王论直接喊出那人的绰号,一边选了个稍微干燥点的位置坐下,一边轻声说道:“有什么事这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