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上惊魂2
周围静悄悄的，略有起伏的海面倒映着天空中的银河。微风拂过，佛利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无比绚烂的星空——原来已经是黑夜了，他恍然大悟。
海上夜空实在太美了!他发自内心的感叹，要不是湿漉漉的衣袖提醒了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
银河交错，群星闪耀，那些离得比较近的星体散发出绝美的光芒萦绕自身，天鼎和启惑两大行星仿佛近在咫尺，真是无比壮观。佛利陶醉其中，直到露菲的鼾声让他感到有些烦躁，他才慢慢坐起身，一巴掌拍醒了露菲。
露菲惊醒了过来，看到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得紧张起来，不过头顶上的星空让他顿时忘却了焦虑。
“老天呐，这是在哪儿啊?太美啦!”他激动坏了，“怎么已经晚上了?”
“谁知道咱俩睡了多久?”佛利说。
露菲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这么美丽的夜景让他心情一时间好了许多。
“快看下边!”佛利兴奋地说。他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这片安宁。
露菲趴在浮板上向海中俯视。透过裸海，渊舟下方的空间尽收眼底，他甚至看到了位于渊舟下方的炙焰星，还有许多和炙焰星相似的星体，那些说不上名的星体用光芒勾勒出壮丽的图画，只是看起来稍微有些模糊不清罢了。
露菲翻过身，继续欣赏星空，很快欣慰的微笑又变成了淡淡的忧伤。他突然问佛利：“佛利，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我现在是又饿又渴，还能活过今晚吗?”
“这很难说。我会向神祷告的，”佛利说，“希望他老人家能免我们一死。嘿，你除了饥渴，有没有觉得冷?”
露菲冲着乐观的佛利笑了笑：“是有点冷，不过也没关系，接下来会有多惨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无所谓了，就算是死也认了，我受够折磨了。”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没死就说明还有活着的机会。好好欣赏一下夜空吧，我觉得现在特别安静，也特别有安全感。”
露菲长舒一口气，说：“我现在浑身湿乎乎的，不能拧干衣服上的海水，也不能将鞋子里的水倒掉，说白了就是不能随便动弹。要是有顿大餐摆在我面前该有多好，吃好了再上路可不亏。我一辈子都没吃过所谓的好东西，听父亲讲他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好吃的，到我们这里，连一顿像样的生日晚餐都没有。眼看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真不公平。”
“别说了，露菲，保存体力要紧。”
“有人吗?”露菲突然继续激动地大喊一声，把身边的佛利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露菲继续大声喊，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喂!附近有人吗?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请回答我!”
佛利抬头四周看看，什么也没有，仍是一片空寂。但是，他转头却看见露菲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好了，露菲，省省力气吧。”
“是啊，我们终于可以慢慢等死了，真想大哭一场，可我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佛利忍不住偷笑一声，安慰道：“那你就睡会儿吧，说不定醒过来以后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呢?”
露菲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佛利枕着胳膊继续望着星空，享受着这短暂而静谧的时刻，仿佛整个人都融入到那片光景中。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一阵长鸣划过天空，吵醒了熟睡中的佛利·巴兰德。听声音应该是某种鸟的叫声。
鸟叫声?!佛利努力睁开眼睛，没错，碧绿的天空中一群鸟儿正从他的视线中略过，那是海岸边常见的冰公鸟，这让小佛利喜出望外。他赶忙坐起身，慌乱之下却扑通掉入了海里，身下的浮板也跟着掀翻了，熟睡中的露菲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突然呛了一口咸水。他惊慌失措，慌忙从水中窜出，抓住浮板就对着佛利大骂：“白痴!你是怎么搞的!你想害死我吗?”
佛利傻乎乎地大笑，示意露菲向前看：“快看，我们有救了，哈哈!”
露菲擦下脸上的海水，浮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一道海岸，而且是一片广大的陆地!他喜出望外，像个欢乐的孩子一样兴奋地大叫起来，然后挣脱浮板，围着板子游了一圈。“你说的没错，佛利，我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尽管又饿又渴，两人还是拼尽全力向岸边游去。这段距离对两个少年来说，实在太漫长了，但是活下去的欲望支持着两人。
他们是游一会儿歇一会儿，好在还有海浪的帮忙，让他们保存了一部分体力。他们看到陆上一片暗紫色，也不知是山林还是裸露的山石。海岸越来越近，可体力也几乎消耗殆尽。快了，快了，就快到了。兄弟俩彼此鼓励着。
废了一番功夫，总算是折腾到岸，这段距离对巴兰德兄弟俩来说简直是生死考验。佛利为此喝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当脚踏上陆地的一刹那，他一下子哭了，踉跄着走了几步就趴在了地上。
露菲已经饿的两眼昏花，扑通倒在了沙滩上。他大口喘着粗气，渐渐又欣慰地笑了——能活着真是件幸事啊。
炙焰星的光芒照在大地上，温暖而柔和。露菲望着天，强烈的金光使他一阵晕眩，他感觉自己累得几乎快要死去。休息片刻后，尽管已经稍微缓过劲来，但饥渴感还是特别强烈，他随手抓起海岸上的一片海叶塞到了嘴里，用少得可怜的汁液缓解一下口渴之急。佛利更是胆大，见身边有很多贝类生物，随手捡起一颗掏出贝肉就往嘴里填。
简单的几口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两人相视一下，都发自内心的笑了。
佛利擦去眼角的泪，激动地站起身，试着走了几步。他回头环顾大海，新齐亚海在他眼前是如此的广阔。他望着这片连接着故乡的海洋，片刻后又声泪俱下，扑通跪在了地上。露菲明白他的意思，而后也双膝跪地，右手抚胸，以这种敬拜的方式感谢伟大的神灵保佑他们能得以生还。
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两人身上湿漉的衣服也干了许多，只不过岸边的食物还是少得可怜，难以填饱他们空荡荡的肚子。
露菲回头看看低矮的山丘，用沙哑的嗓音对佛利说：“你还有力气吗?咱俩得爬上去。”
“只要有水喝去哪儿都行。”佛利说完，穿上了那件还没有晒干的破旧衣服。
陡峭的悬崖并没有太大难度，兄弟二人手脚并用，用不一会儿就爬上了矮山。佛利抬头一看，眼前一片原始森林让他大为震惊，他绝对想不到踏入的这片领地竟然如此广袤。
眼前茂密的树林，林木全部是粗壮、高大的红色枝干，树上的枝叶大多是紫红色的，不同于家乡的红袍子树，只是叶子同样大的出奇。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植物，名字叫“走树”。露菲的印象中，卡森老师曾跟他提到过这种植物，每到深夜走树就会自行移动，互换位置，“走树”也因此而得名。它们换地的过程叫作“走树换地”。因此在走树林里，地上的泥土一般都很松软，而且这种植物主要分布于阿索亚洲界的北部。
难道这里是阿索亚。露菲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已经踏上了阿索亚洲界。他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弟弟，佛利也显得很兴奋，对于阿索亚洲界，佛利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渊舟两个超级大国都在这片洲界上：一个是夏根境共和国，另一个就是他最恨的国家——恩莱克帝制国。
“好大一片走树林啊!”佛利兴奋地说。他和露菲赶忙走过去寻找可以食用的芒笋和走树果，然后大吃一顿。果实虽有些酸涩，但对于两个长时间没有吃到东西的孩子，能吃上发涩的水果已经很知足了，况且汁水较多，是缓解口渴的好东西。
佛利吃得很饱，露出一个相当满意的笑容。“看来今晚咱们要在这儿过夜了。”他说。
夜幕很快降临，天鼎星和启惑星陆续升空。有这两颗星球在，天空还是格外明亮的。夜色使寂静的森林颇显神秘。虽然是夏天，森林里的温度要低很多。露菲好不容易生起了火，他俩围在火堆旁试着能让自己暖和起来，同时也靠着火光驱赶恐惧。
森林里那些说不上名的生物看见有火光，纷纷向其靠拢：漫天飞舞的昆虫，大多也闪着荧光，伴随着火光翩翩起舞，只是它们闪动的频率很快，看的时间久了，容易视觉疲劳；“液态”生物也跟着来了，它们几乎透明的身体，对光有说不上来的向往，在火光和星光的映衬下，散发出舞动的荧光，让森林仿佛沉浸在一片汪洋之中…露菲时不时地拿起火把照亮四周，好使那些不知名的生物不敢轻易靠近。
“想他们(父母)吗?”露菲突然问。
“当然。无时不刻都在想。”佛利平静地说，“这几天经历的太多，能活着真是太走运了。”
“老人们不是常说‘活着是需要代价的’，今天我算是领悟了。”
“喀喀嚓嚓”如同树枝折断的声音引起了两人的警惕!他们站起身，警觉地环顾周围，不一会儿，林子里乱成一片，飞禽走兽四处乱窜。只见密密麻麻的走树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地挪动起来。
“走树换地了?”露菲自言自语道。
听说走树互换土地是个很奇特的景象，至于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两人谁也不清楚。对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毛孩，今天有幸目睹一次走树换地的场面，也算是人生一件幸事了。
走树的根如触手一般齐刷刷从泥土中拔出，然后攀附在其他走树的根上，以防自己歪倒。通过根的活动，走树像成了精的妖魔一样左摇右晃。如果从远处看，森林像极了波涛汹涌的的黑色海潮，不停地翻滚涌动。
巴兰德兄弟不免有些害怕，露菲拿起一根烧着的木棍，以防万一。慢慢的发现没有什么威胁，自然也放松了许多。
佛利好奇而兴奋，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树之间配合的十分融洽，互换土地期间没有任何失误，好像它们之前就曾多次排练过。换好位置后，走树的根会重新钻入到松软的土地里，每棵走树不会因为位置不便或地方狭小而感到不满。
看到这里，佛利心中一股自豪感和欣慰感油然而生。这个并不怎么出色的在校生，曾经自卑的不行。他曾羡慕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都比自己出色，可如今，那些和他年龄相仿的同学大多已惨死在屠刀下。比起死去的伙伴，自己还能看到走树换地的奇观，他感到太庆幸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待一切安静下来后，他从衣袖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包裹。包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还好里面的本子完好无损(西流波人生产的纸张采用特殊材料，水是浸不透的)，他拿出本子和笔，借着火光迅速写下今天的日记：
日期不确定
我和我的哥哥露菲·巴兰德在去洪都岛的途中遇到了暴风雨，恰巧我们乘坐的货轮又遇见了一头海兽。真倒霉，船沉了，是被那头大海怪击沉的，这种事也被我们遇到真是够倒霉的，还险些葬身大海。好在一觉醒来后，我发现了海岸。真高兴，我和哥哥再次得救了!上岸后，我看到了有着紫色叶子的走树，哥哥说我们应该是来到了阿索亚洲界，这也算是值得庆幸的消息吧。
到了晚上，我们亲眼目睹了走树换地的壮观景象，真是绝妙。想想经历了那么多险恶，还能活着真是太幸运了。失去什么都比不上失去生命，我已经很知足了。
佛利写完日记，将本子和笔匆匆放回了衣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没有想好，只是觉得无聊就依靠在树上，透过繁茂的枝叶望向星空。他和露菲谁也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思中。许久，佛利想起了莫瑟安诗人莱万的一首歌，于是靠在树下哼唱起来：
亲爱的朋友
那些从远方来的朋友
在这孤寂的林中
你们孤独吗
感到害怕吗
嘿朋友
亲爱的朋友
那些从远方来的朋友
看到黑暗的景象
你们恐惧吗
感到害怕吗
......
露菲打断了佛利的歌声：“你唱的歌倒是很符合现在的场景，只是你唱的太难听了。”
“哈哈哈，我真不知道该干嘛好了。”
“想过以后的打算吗?”
“复仇吧。”佛利平静的说。
露菲很是吃惊：“复仇?你找谁复仇?”
“那个叫莫里的家伙，恩莱克的主子。”
露菲苦笑一声，在他看来，弟弟实在是幼稚又可笑。他说：“我和你一样仇恨那个国家，仇恨他们的王，可你应该清楚，他是个皇帝，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全世界有多少人想杀他，可是谁做到了?再说了，我们连莫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去杀他?”
“那总不能把仇恨忘了吧?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听着佛利，我们只要能活着就够了。你的想法虽好，但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佛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想不明白一个问题，”露菲接着说，“那些蓝种人既然已经占领了我们的国家，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对我们下手，偏偏这个时候对村里人赶尽杀绝?”
佛利笑了笑，但细想一下，露菲想到的问题确实值得思考。
“算了，都别胡思乱想了。你还是早点儿睡吧，佛利，”露菲又说，“保存体力要紧。”
“那你呢?”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放哨。”
“那好，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我，我替你。”说完，佛利把头一歪，躺下便睡了。
露菲倚在树上，盯着眼前闪动的篝火，扭头又看了看黑漆漆的走树林，莫名的不安和恐惧感再次来袭。明天一定要走出这片林子，他暗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