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执行者
庄吾松开手，僵冷的肉块砸落在地，发出硬质的声响。被霜雪覆盖的肉块仍保留着一定轮廓，隐约可以看出其原本的模样。
他没再去管曾是羊绅士的肉块。庄吾抬头看向天花板，神色若有所思。
在彻底杀死羊怪后，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某种东西正在迅速淡化。那种诡异的寂静正如融雪般消失，空间中不自然的闭塞感也在逐渐散去。
羊绅士先前曾提到的所谓“反休谟抑制器”，大概就是用来封锁这片空间的东西。似乎在它死后，这东西的效果便开始迅速弱化。
按照这个感觉，大概再过几分钟，这辆地铁就会完全回到现实吧。
只是，他并未在羊怪的尸身上找到类似的仪器或装置。也不知道是在战斗中被破坏了，还是其原本就不在这里。
也许那所谓的反休谟抑制器，本体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也未可知。
庄吾再次拿出那枚灿金色硬币。大抵是因为封锁解除，硬币上的花纹再次鲜活起来。
他凝视着手心仿若金色眼眸的硬币。“我们不妨继续先前的话题——有关执行者，以及末日。”
“在决定是否成为执行者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能否请你为我解答呢？”
【普罗米修斯程序有义务解答同胞的问题。对于您的问题，程序将在调用信息库的有效信息后，做出最合理的解答。】
“那么，第一个问题。”庄吾闭上双眼，而后倏地睁开，“末日，或者说，所谓泛人类史的终极末日，真的能够阻止吗？”
出乎意料地，那个声音沉默了。
“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庄吾将硬币举到面前，平视那只金色眼眸，“如果成为执行者，我就能拯救更多的人吗？”
【一定能。即使在诸多执行者中，你的潜力也极为罕见。倘若你成长起来，假以时日，谅必能成为对抗末日的一面旗帜。】
庄吾点了点头。“那么，下一个问题。”
“如果成为执行者，我能以多快的速度成长？”
【你会以远胜现在的速度成长。普罗米修斯程序本身就有培育执行者的职能：资源与情报，无数世界无数岁月累积的一切，都向每一位执行者开放。】
“最后一个问题。”庄吾深吸一口气。“为什么选中我，只是因为我的潜力吗？”
【不。你的身上，有某种比潜力更重要的资质。】
【你会成为英雄——你注定成为英雄。】
庄吾沉默了。他没去问，为什么它会如此回答。
英雄......吗？
“我明白了。”他握紧那枚硬币。
“那么，我会成为执行者。”
手中的金属变得滚烫，仿佛行将熔化。一道目光从不存在于现实的维度中投下，落在这个沉默着的人类身上。
于是，他再次听到了那如正午阳光般的声音。
【星火永燃，人道长存。】
【你好，执行者284618。欢迎登入普罗米修斯程序。】
......
清河市，地下车站。
“姜队，群众疏散与车站封锁皆已完成。”
“了解。”姜烛点头。“汇报现实稳定锚运作状态。”
“现实稳定锚运作良好，压制效率在60%以上。”
“明白了。”
她肩披纯白色风衣，衬衣与长裤皆为墨水般的黑色，与周围包裹在外骨骼中的队员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与威严的声音相反，姜烛的外貌颇为年轻——倒不如说，接近稚嫩，哪怕穿上中学生的校服，也不会显得违和。
只是，这里没有一人会因此而轻视她。
那对熔金般的眼眸正漠然地扫视着周围，每个与其目光相对视者，都会感到仿若针刺般的幻痛。
“搜查组组长，汇报列车中伤亡情况。”
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上前。沉默数秒后，面甲下传来压抑的声音：“经确认，全员乘客一百一十七人，无一人存活。”
空气仿若凝结。沉默如雪般笼罩众人。
十数秒后，他再次开口。“现场发现了一具非人类种族的尸体，经过尸检确认与信息库对照，其身份应当是羊绅士。”
羊绅士，自称绅士的羊怪，极度危险的非人类罪犯。
其与同伴曾经筹划东城恶魔降临事件，导致非完全体高阶恶魔的降临。在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后，其才被成功镇压。那一役，东城安全局近乎全军覆没。
那对金眸短暂地闭合，而后睁开。刺目的灿金色光芒骤然亮起，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当睁开双目后，原地已然不见她的身影。
数十秒后，金色光点在空中聚集，凝结。姜烛面色漠然地从中走出。
“那只羊怪在杀光车厢里的几乎所有人后，又在这里被某人杀死。”姜烛平静地说道。“我和这只杂碎交过手，清楚它的性格。它把所有人类都当成路边的狗尾巴草，做出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现在，我们需要去做另一件事：找出潜入我们城市的异类。”
“——然后杀光它们。”
……
嘈杂，颠簸。
这是庄吾恢复意识后的最初感觉。
先前，在答应成为执行者后，他便立刻收到了调遣通知。
【4386世界出现末日初兆。由于世界线相邻，执行者284618为优先调遣对象。传送即将开始。】
在那之后，他的意识便坠入泥沼般的漆黑中。
此刻，庄吾正坐在一辆大巴上。巴士似乎正驶于凹凸不平的土路，整辆车不时地震动一下。
耳边传来的谈笑声有些吵闹。他们带着陌生的口音，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什么。
貌似是注意到庄吾已经醒来，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的口吻颇为熟络。“哟，你醒来啦。刚上车一会就开始打盹，这可不像你。”
“嗯。”他含糊其辞地回答道。
庄吾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大巴的内部。
大巴内部的设施有些老旧，十几个衣着各异的人分散地坐在两侧的座椅上。他们或带着遮阳用的鸭舌帽，或戴着太阳镜，其座椅上斜靠着小巧的旅行箱，俨然一副观光游客的派头。
一个坐在车头的男人吸引了庄吾的目光。那人约莫四五十岁，蓝黑色双目隐于帽檐下，麦色皮肤，五官工整如同斧凿。
和周围的人松散的坐姿相异，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两侧膝头，让人想到尚未出鞘的军刀。
【根据情报，此次末日为侵入型末日。侵入者疑似为泛虫族生命体，已经在市级区域内扩散。】
【本次调遣为附身型调遣。你的意识已经附身于此界的同位体，其身份为教会的守夜者。你们即将去处理的虫疫，便是这次末日的源头。】
【执行者284618，祝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