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庭独放长明灯
墨诩把玄合撂在床上,搭了床被子后。并没有离开,她就那么坐在那,看着燕玄合。
床上少年的脸被烛火应得有些不真切,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
抬手想摸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但还是作罢了。
他呼吸平稳,胸部起伏,可以确定,是活着的。
“玄合呀……呵呵。”她摇了摇头,起身了。
她依旧没有走,而是端了盆清水,拿好纸笔,去到了序衡居的后院。
天上的月光清亮,尽洒在水中。衬得水也有几分清洌之感。
那真就是“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那响水滩”。
墨诩拿出笔,在纸上写出了一段又像符文又像数学公式的东西。写完后,她看着那东西,如一个三岁小孩般,灿烂的笑了。
“技艺没退步。和十五年前计算出的的招神术式一样!”
正说着,她就烧了那张写着招神术式的纸。将灰烬浸入水中,在右手上割破一个口,把手也摁了进去。
水面忽然如沸腾的汤一般咕嘟了起来。但谁没有变热,还是那个温度。
“请,序衡神瞥!”随着墨诩的话,水面的样式变了。由震动的,重新回归平静。
是的,墨诩要召序衡神明。她之所以来序衡居举行召神仪式,也是因为她十五年前就是在这里成功计算出公式,并连接到了序衡神的意识的。
看着那盆死水,墨诩将手抽出来,甩了甩。虽然看起来是失败了,但其实这样才是真的成功。
果不其然,空中出现了几个大字:欲寻序衡?
“然也。”
待话毕,她便觉身体一阵凌空之感。眼前一黑,又忽得是刺眼的白光闪的人睁不开眼。
再回复视觉时,墨诩便发现自己在一处不知为何的空间。
此处没有墙壁,又似乎everywhere都是墙壁。到处都是白的,到处都散发着白光,一眼望不到头。
“寻吾者前行。”一道男人浑厚苍茫的声音道。
这是一道多人而成的混声,却也是序衡神的声音。
刚才摔倒了的墨诩从地上爬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在一堆白色中找到了别的颜色。
只见一个戴着珠冕的巨大金黄色虚影,出现在前面。那金影不知几万余丈高,跪坐在那里。走近了,甚至只能看到膝盖。
墨诩正了正神色,抬起脖子,走了过去。虽说这是她三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二次见到序衡神的假身,但在这样一位神力雄厚、古老神秘的神明面前。不紧张是假的。
“来者何人?”
“序衡宗少主,一介凡人。墨诩,墨长明!”
巨大的金色虚影没再说话,只能听见应钟无射之音。
似乎神明真的很喜欢墨诩,看到人来了。不问缘由,便能直接把喜悦展示在人前。
待到编钟的声音止了,耳边不再传来金属的震动声。才重新有人声自金影中传出:“寻吾何事?”
“诩有一问!”
“汝之问,吾皆答之。”
墨诩梗了梗脖子,问出了一个和十五年前一样的问题:“我是神使吗?”
“是。”此言毕,中吕之音便开始在虚空中作响。
“为何我是神使?”
“吾喜你。”
她问出了那个十五年前没感问的问题:“为何是我?为何不是别人!为何不是我堂哥!”
“吾喜你。”
墨诩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便换了个问题:“为何喜我?”
好吧,这其实可以算没换问题。但起码换了个问法。
“吾觉你可兴序衡之途。”
墨诩皱了皱眉:“我不把序衡神的名声砸了就最好了,谈何兴序衡一道?”几经消磨与试探,她对于这个虚影,已经没了敬意。
“汝所行,吾皆喜之。”
“纵使我是要灭了序衡神?”
“吾亦喜之。”
“为何喜我?”
“可代吾兴序衡一途。”
“我,可有灭序衡一道之力?”
“未有。”
“可有重编其道之力?”
“吾觉汝有。”
墨诩觉得和这神明虚影交流。真的,十分艰难!
她叹了口气。尽管这是尊神明虚影,但她还是很恭敬地行了个礼:“路漫漫其修远兮,诩将上下而求索。兴序衡一道难,吾不言弃矣。”
金影消失了,虚空之中又出现几个大字:可完兮?
“已毕,送吾归。”话毕,便又是一阵凌空之感。再睁眼时,便回到了序衡居小院。而那盆水,也还静静地在那里。
墨诩看着那盆水,突然就把它掀翻在地。水“哗啦”一声,全都泼完了。盆子里一点不剩,全浸到了土里。
“艹!问了还不如不问!贱不贱啊!死外肾,狗神明!他妈了个逼的!小可爱!”
墨诩怎么着也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能控制情绪的。骂了几句,便不骂了。但她还是不准备离开。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长明灯,无比温柔地笑了笑。这才是墨诩真正愿意展示在人前的表情。
如果可以,她想当的是水,是人间大爱。而不是山岩,不是人间法度律衡。
她拿起笔,在那盏长明灯上写起字来。
她看着自己写得行楷笑了笑,默默点燃了灯。
那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飘飘悠悠上了苍天。
只见灯上写着几个字:愿与故人长相守,莫提秋寂莫别离。我守春华梨花下,望君归来与吾同。
“长相守啊……”哪有啊?
墨诩想着。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这个走了,那个去世了。众叛亲离,不堪重负……都是她。
“没事了,都是过往云烟了。”她转过身淡然道。
看着长明灯越飘越远,最终消失在气流之中。墨诩便颓然着回屋了。
那盏长明灯,其实墨诩没写署名。
她害怕。因为自从她成为公认的“神使”之后,似乎就开始事事不顺。想要的从来不来,不想要的接踵而至。
这要是写上名,只怕又是有事了。不写名,说不定还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