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婴儿与流水线
“小兄弟,你在发什么呆?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拿到了餐就快点走啊?”杨奇推搡了下忽然怔怔愣神的庄舟,口吻奇怪。庄舟的身体极难察觉地一颤,像是一瞬间回魂了般,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骑上了电瓶车。
“喏,要送的东西给你。过程给你展示过了,你以后多搞几次就熟悉了。”杨奇的手碰了碰庄舟的身体,将手中的外卖递给他。庄舟的头脑像是被浓浓的迷雾堵塞了住,手指僵硬地接过。
刚才的……那些杨奇呢?
他看着那张质朴的脸庞,头脑杂乱一团。他还记得,方才分明还在面对那无数个被吊起的杨奇呢,怎么身体只是被猛推一下后都没什么特效变化的就无缝切换了呢。
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下午2:34,距离从外卖站出来那会儿不过二十分钟。
“别耽搁时间了,来,我带路。”
熟悉的话在耳边响起,杨奇翻身上车,拧起车把手,率先带路。庄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扭头,能看得到一扇小小的后门,近旁,是大块剥落的灰色墙皮,爬在墙角的青黑苔藓,密密麻麻的各种虫子!
庄舟的后背唰地冒出冷汗,几乎是应激般看向对面的楼栋。
即使是镜像位置的对面,墙皮也照旧完善。
还好还好,不是鬼打墙……
庄舟大大喘了口气,简直都快患上ptsd了都。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他的精神还有些恍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绝无可能是幻想臆境。所以这种毫无征兆地场景切换,他还是感觉有些割裂感,要换到游戏里面让玩家去体验,绝对是会挨喷的那种。
而让他最终得以判断这是现实的,其实并不是上述的原因。
而是,银手镯。
闫岩给的银手镯。
这东西在他出门前就被在装在贴身的口袋中,想着毕竟是调查局的东西应该有点用处,毕竟闫岩就是用它来抓住饿鬼的。不曾想,这东西竟然还真有奇效——
在他发觉那是‘鬼打墙’时,贴身放置的手铐就开始隐约发热起来。随着杨奇与自己距离的远近而热度不断地发生变化——简直就跟鬼怪专用探测器似的。
于是,他开始怀疑杨奇似乎在他不知不觉间被什么替代掉了。
而那首他看似突发奇想一同演唱的《光辉岁月》,其实就是在试探——杨奇骑车时高唱的那首粤语版的《光辉岁月》他可是听了一路,而众所周知的是,一个人极难改变在唱歌时的风格。
总之,这一试,就给他试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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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你今天就满月啦,爸爸妈妈可是为你准备了好多好东西呢,一定要快乐哦,而且以后也一定要长长久久地一直快乐下去哦~”容貌温婉的母亲轻轻揉搓着孩子的脸蛋,笑脸盈盈,怀中粉嫩的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父亲站在一旁,西装革履容貌俊朗,看着在女人怀中的孩子,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
却不是那种宠溺的笑,而是……觊觎。
只是看着,他的口水就要流下来。
“爸妈他们,还有我那些兄弟,你的那些姐妹,还有那些堂兄弟表姐妹们,他们都来了没有?”男人突然问道,看着轻手轻脚地将怀中的婴儿放到摇篮中去的女人。女人脸上的笑意收敛,点了点头。
“那就好,毕家福那家伙为了这一天,还专门给我们送了道大餐来呢。”
男人随口说道,嘴边挂着兴奋的笑意。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将一系列装饰挂在自家门口和门廊上,再缠上会一闪一闪发光的小灯,为装饰素白的家增添几分温馨色彩。并且,又将放在冰箱中的偌大的蛋糕——不止一个,而是塞满了整个冰箱的许许多多的蛋糕拿出来,摆满了整张桌子。
女人和他通力合作,将一个个几乎脸盆大小的白瓷大碗摆在圆桌上——一个,两个,三个……接近二十来个,几乎占满了整张原木桌子,又把一大把银白色的刀叉一一布置在白碗内,刀叉和碗壁的碰撞声相当清脆动人。
一切布置好后,男人和女人都在椅子上安坐下来,等待客人们的到来。
然而,他们的目光,都整齐划一地投向同一个角落。
角落摇篮处的孩子,丝毫没有觉察到父母炽热的目光,节藕般胖胖白嫩的小手在空中一挥一挥,像是在抓捞着什么,孩子的脑海中向来充满着奇思妙想,便给自己生生逗乐了,咯咯咯地直发笑。
然而这笑声传到那对父母的耳中,便绝无童真的意味在其中。
这一点,光看他们的目光便能知道。
那极富侵略性的目光如狼似虎,光看目光似乎就想要将孩子给生生吞吃。男人的手紧紧地攥住刀叉,在白瓷碗上无意识地一敲一敲。白色的涎水从嘴角流下,几乎要垂成一条条白色细丝。
女人没有嫌弃这声音吵闹,因为自己也是这样。
直到门铃声响起,门铃声急促而狂躁,像是要摧人心弦。那个按铃人像是已经急不可耐了般,动作不断加快,甚至开始伴随着阵阵沉闷的砸门声,力道生生要透过防盗的铁门,令桌子都开始颤抖。
“来了!”
男人的脸色阴沉了一瞬,仰头应门道。同时起身,在走向房门的短短几步都要一步三回头,然而目光不再流连于摇篮中的婴儿,而是投射到女人身上——紧紧盯住,生怕她趁着自己不在就去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门开,堵在门口的一大堆人都鱼贯而入。
几乎是人手怀抱着一个婴儿,每一张脸都带着同样的神色——
眸光阴毒的觊觎,久久未曾进食的野狗般的觊觎,
还有渴求,脸庞扭曲、丑陋到了极致的渴求!
没有说话,几乎是默认,足足几十人都堆积在这只有百平米的空间之中,围绕在那个圆桌之外,一个接一个,沉默着坐上餐桌,将手中裹着襁褓的婴儿放入大白碗之中,刀叉被齐齐拿起,声音清脆。
就像……
流水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