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鬼打墙
听上去就很爽对不对？庄舟刚开始也觉得，简直光是想想就电影感十足诶。但很快就发觉，杨奇口中的小路也没比原本的街道好多少，虽说没有攒动如蚂蚁般的人头也没有潮水般咕蛹前进的人流，
有的，只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
如此令人作呕。
车轮碾过坎坷的路面，在光照下五彩斑斓的污水一溜溅起，颠簸的路面令屁股底下一冲一冲地上下跌宕起伏，被晃得难受。庄舟仰起头，对着前面同样艰难行进的杨奇喊上一声：
“杨大哥，到没？我们这都快走二十分钟了！”
一步一坎坷一步一颠簸，为了不晃得那么头晕眼花只好放慢速度，几度减慢下来简直堪称蜗速。
“应该快了……快了。”
杨奇一抹额上滑落的汗水，抻着头喊道。
看着眼前像是没有尽头般向前延伸的小巷，他皱起眉来。两侧楼栋外皮灰暗，夹出逼仄狭隘的小径，无论电瓶车车速是快是慢，巷道远方的光却始终遥不可及。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明明在自己的印象中，走这条捷径应当很快才对，明明走过很多次，可无论哪一次都不曾像是现在这般艰难。
在像是无尽长廊般漫长的巷道中，庄舟加了加速度，赶快与杨奇并驾齐驱，庄舟看得真切，他的嘴唇有些泛白，眼神恍惚游移，对他歉意地开口：
“小兄弟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路会这么长，可能是我记错了……我们要不要再加快点速度？往前赶赶，要是还看不到我们就再换一条路。”
“别，”庄舟摇了摇头，手掌不自觉地攥紧车把手，“这个地方……可能有些不对劲。反正你先跟紧我，我来带路。”
“你来带路？”
杨奇疑惑问道，这话听着似乎有些荒谬。
但看着庄舟逐渐凝重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但来自心底焦虑的驱使，和对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的信任，让他默默放慢速度，跟在前者身后。
——不对劲。
不仅是杨奇，庄舟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在进入这条巷道的那一刻，弯弯绕绕的污水泊几乎没有让人下脚的地方就像是一条灰鳞灰皮的巨大蟒蛇在巷道中匍匐蜿蜒，电瓶车行驶时他几乎感受不到抓地力，滑溜溜地像是行驶在空无之中。
或者说，
物理规律不适用了。
这地方，已经脱离了现实的范畴。
即使庄舟没有接受过调查局对这些异常事物在定义上的教育，但就从他上次面对范荐时整个餐厅都被灰雾给封闭的经历，他大概也能猜到这是一种类似于小说中所谓‘异空间’的地方。
并且，他很怀疑，之前闫岩将他拉入的那个荒野也是类似的地方。
但，很奇怪，在面对这种突发的异常事件的时候，庄舟并没有像杨奇一样心中升起无端的恐惧，那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相反，他很兴奋，兴奋到想要撕开这个笼罩在现实之上的帷幕，挖掘出隐藏的真相。
然后，一！探！究！竟！
在面对范荐时，庄舟其实不是很尽兴。
那股惊怖的氛围感他确实体会到了，血泊中的横尸，从人体正中裂开的茧，或者是范荐那股嚣烈狂傲，叶凝宁的身份揭露和调查局的介入，这些，都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然而，唯一遗憾的，是太虎头蛇尾了。
范荐，他怎么能就这么自杀了呢？
真是的，好端端一个大Boss死得这么没有戏剧性，你好歹负隅顽抗一下呢？打架打不尽心也就罢了，可是还有种种繁复杂乱的线头都汇聚在他这么一个毛线团上，然而就这么自杀，让一切想要继续深入探究下去的东西都没了落脚地。
就比如，庄舟很在意的，另一个‘灵’的行踪。
所以啊，这一次，这么个异常事件既然被他撞上了，
庄舟决定，得跟它从外到内由表及里地深入交流一下！
心中念头发散的同时，庄舟也没忘记观察四周。电瓶车的车速逐步地慢下来，他也能更加精细地观察到周围情况——剥落斑驳的楼栋外皮，潮湿而爬满墙角的青黑苔藓，还有从污水和黑土中探出头来的虫子。
电瓶车晃晃悠悠地前进，大概将左右各自几米的巷道情况给收入眼底之后，庄舟继续注意新的范围，同时回头低声告诉杨奇要跟紧自己，千万千万。后者不明所以地点头，看着庄舟左顾右盼的有些疑惑，不过也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该干不让干的千万别干，几年前的那件事情莫非还没让他吃够苦头吗？
然后又是墙皮，苔藓，虫子。
墙皮好像还是那块剥落的墙皮，至少剥落的边缘和落在地上裂开的灰色碎块是那么相似；苔藓还是那大片的苔藓，青黑色，在墙角沾着，像是老年人的尸斑；虫子，当然还是那些虫子，苍蝇蚊子蚂蚁蜣螂，密密麻麻攒动，令人头皮发麻。
电瓶车在不断行驶，那么墙面也该向前推进才对。
然而，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庄舟知道，是自己看错的可能性实在太小。然而为了更加证据确凿地去印证自己心中的那个观点，他猛地加快车速，电瓶车随着加速后的嗡鸣与车轮下的污水一同溅射出去。
墙面在快速推进，两畔几乎成了残影。
墙皮，苔藓，虫子；
墙皮，苔藓，虫子；
墙皮，苔藓，虫子！
千篇一律！
即使是墙皮剥落的大小，苔藓的长势和虫子的数量种类，一切，都跟他上次看到的一切，和上上次，上上上次……和无数个上次所看到的一切都没有分毫差别！
庄舟猛地回头。
他的目光径直穿过了杨奇，他知道前后的墙面都在无限度地延伸，而两侧，则像是同时挂着镜子般，那一个个被他注意的事物也都镜像般对称着，左右难分，前后混淆。而且，每一段都是如此！
每一段墙面，或左或右，都是相同的墙皮苔藓和虫子！！
“是鬼打墙……”
哪怕庄舟设想乐观甚至满怀期待，此刻，心情也不由得滑向谷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