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不易，但很值得》：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面对这个世界的荒唐、猜忌和莫名的伤害，
心中必须有扛住这一切的勇气。
而这勇气的来源便是，
总有几个人，给过你最有力量的温柔，
让你觉得，
人生不易，但很值得。
1
婚礼现场，我并不陌生。
由于工作原因，我时常会受邀主持朋友和同事的婚礼。尽管有一段时间，我内心是抗拒和排斥的，不太习惯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轮番观赏。
后来，从电视台辞职专门从事婚庆产业的前同事跟我说：“你不觉得主持朋友的婚礼，才是一种真正的福报吗？你可是他人生重要阶段的参与者和见证人，更何况，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这句话，让我醍醐灌顶。
人生中的很多认知，不过是自己内心的执念，未必准确，甚至是错误，这种认知因“执”而成偏见，正所谓“偏执”。
有一段婚礼中的舞蹈视频，看哭了我。我甚至有点羡慕那场婚礼的主持人。
新娘是二十五岁的崔玉，来自河南洛阳。
她特别喜欢《暖暖》的歌词，心想在婚礼当天，如果能跟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共舞一曲，那太幸福了。
你也以为是新郎新娘共跳一段舞蹈吗？
呵，跟崔玉一起跳舞的，是她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甚至很多时候凶巴巴的父亲。
听到女儿的建议，父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为了跟着女儿学好这段舞蹈，没有任何舞蹈基础的父亲，每天拿着手机看视频，之后就手舞足蹈起来了。
父亲完全没有舞蹈天赋，肢体僵硬，很多优美的动作做出来反而有些搞笑。
婚礼前一天，父亲还是坚持练到了晚上十二点多，动作依然生疏，肢体依然僵硬，表情依然不明所以。
父亲也头疼——看了那么多遍，咋还是记不住呢？
终于等到这一天。
上午十一点十八分，据说是个特别吉利的时间点。
婚礼司仪穿着笔挺的西装和一双锃亮的皮鞋出场，先是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介绍新郎，请新郎出场。
新郎看起来像一只贪吃的树懒，胖胖的，很可爱。
他说由于自己工作的原因，这场婚礼基本是由新娘一手操办的，感觉很愧疚，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新娘崔玉听到后，连连摆手，她并不觉得辛苦，在她心里，爱本身就意味着付出。
“有请新娘和她的父亲闪亮登场！”司仪的话一出来，吓了崔玉一大跳。
父亲伸出胳膊，女儿一把挽住。
我想说其实你很好
你自己却不知道
真心地对我好
不要求回报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
打从心里暖暖的
你比自己更重要
《暖暖》的音乐响起来，父亲赶紧看向女儿，就像在茫茫黑夜里找寻一盏灯。
崔玉期待这一幕期待了太久，那些舞蹈动作清晰得仿如身上的胎记，不必眼光落上去，便知道它在哪里。
而父亲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女儿身上。
他生怕自己的某一个动作跳错或者跟不上，那可丢脸了，丢自己的脸倒是无所谓，可不能给女儿丢脸呐。
平时总是扑克牌脸的父亲，一直是笑眯眯的表情，咧着嘴笑，有些骄傲，又仿佛有些自嘲。
崔玉很难想象，跟自己跳舞的居然是一向高冷的父亲。
从小到大，父亲几乎都是隐身的状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会主动对女儿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或是说一些酸溜溜的话。
崔玉心里一阵紧，这大概就是老了吧。
就在昨晚，父亲跟她住在宾馆，还念叨：
“住在宾馆里，也得跟在家一样，该节约用水就节约用水，该节约用电就节约用电，别管在哪儿，只要有好心，神仙能看见。不要因为是住宾馆，花了钱就能祸祸。做坏事，神仙都给你记着账。”
你看，父亲也随时随地“准备了一些唠叨”。
新郎看着红毯对面两个人的舞蹈，背过身去哭了。
周围，是一大片掌声。
他们知道，这是一个父亲给予女儿最有力量的温柔。
2
几年前，我所在的新闻节目，关注过一个六岁白血病女孩生前最后的时光，以及一个穷困的父亲能为孩子所做的一切。
主持完节目，我的眼肿成了核桃，通红通红的。
那个父亲叫王常顺，常顺常顺，却很不顺利。
因为穷，常顺兄弟和妻子在电话里经常争吵。
有一天，女儿躺在爸爸怀里问他：“爸爸，如果我死了，你还会和妈妈吵架吗？”
孩子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也深知父母因为治疗费用而争吵。
常顺兄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甚至不知道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一个小屁孩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事。孩子的一句问话却让他的心一阵抽动地疼。
他偷偷联系了卖肾的，对方说事成之后给他十五万元。
这事被他的母亲知道了，母亲说：“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真的就塌了。”
我问常顺兄弟：“你有没有想过放弃？”
他说从来没有。
孩子没办法选择，可是大人能够选择。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哪怕一线，他就想办法。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我们都这么说。
但，钱，太多时候难倒了英雄汉。
自从知道孩子的病情之后，为了省钱，常顺兄弟没有买过一件衣服，身上穿的是孩子的奶奶实在看不下去在大集上给他买的劣质运动服。
当时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两件，上面印着很大的耐克标志，他倒腾着穿。
为了省钱，常顺兄弟在医院里献血，献血小板，这样女儿需要的时候，就能便宜很多。就这样，很短的时间里，他献了六次血，两次血小板。
钱，真的是大问题。
有一天晚上，实在不知道怎么筹钱了，常顺兄弟趴在女儿的病床旁，默默流眼泪，不声不响。
没想到的是，本已睡着了的女儿醒了，她凑了过来，用手摸了摸爸爸的脸，擦着他的眼泪。
后来，那个六岁的孩子，抱着父亲一起流眼泪，不声不响。
一个六岁的孩子，连哭泣都不敢任着自己的性子。
讲到这段的时候，常顺兄弟低垂着头，对我说：“小新老师，我女儿才六岁，但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六岁的白血病女孩懂爸爸的难，不是因为多么深奥的亲子理论，只是因为他们血脉相通。
好在，报道发出来之后，收到了很多人的捐款，钱的问题终于不是问题了。
不间断的化疗，足足持续了一年。
之前爱蹦爱跳的小女孩，后来不怎么爱说话了，脾气也越来越大，那是化疗后的正常反应。焦躁、不安，成年人都无法控制的情绪，何况一个六岁的孩子。
常顺兄弟先是让女儿在手机上看动画片，后来，狠了狠心，给她买了平板电脑。
女儿最喜欢的电视剧是《花千骨》，她倒不迷恋花千骨和白子画之间的虐恋，而是喜欢古灵精怪的糖宝，每当看到糖宝她就会笑。
小家伙在微信语音里对我说：“大大，你真帅。”很清脆的童声，带着咳嗽。
“你才漂亮呢，比花千骨还漂亮，比糖宝还可爱。”
下一条语音里，她呵呵地笑。
这段对话后不足一个月，那个看到糖宝就会笑，想起爸妈吵架就会伤心的小姑娘没能活下来。
直播的节目里，我说：“在过往我的评论中，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不管是地震还是火灾，很少说希望有奇迹发生。”
为什么？
因为我更相信概率和理性。
最终，那个六岁的女孩没能活下来，就像这个世界上很少有奇迹发生。
她一直活在属于她的六岁。
《花千骨》里，她最喜欢的糖宝有一句经典台词：“骨头娘亲，我是糖宝啊，你还认得我吗？你明明答应过我，再也不丢下我一个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说话不算话。”
常顺兄弟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昨天孩子还能说会笑，怎么就这么快呢？“如果我知道这么快，我就不会把她带到济南，不会让她化疗，我肯定带着她天天去游乐场玩。”
3
还是一个父亲的故事。
这个父亲，出现在韩国电影《7号房的礼物》里。
智障爸爸李龙九和女儿艺胜相依为命，身为大卖场停车场管理员的龙九刚领了薪水，想给女儿买一个美少女战士的书包，却意外卷进了一起涉嫌拐卖奸杀女童的案件中，被诬陷入狱。
看到这个开头，我的手紧紧地攥着。
和龙九同住监狱7号房的是几位分别犯下不同罪行的狱友，走私犯、诈骗犯、通奸犯、恐吓犯、抢劫犯……
面对这样一个大阵仗，心智年龄只停留在六岁的龙九却如同不畏猛虎的初生牛犊，他莽撞、直接、不留情面。
一开始显然是各种被狱友们瞧不起和白眼，可是渐渐地，这个傻乎乎的男人的种种单纯举动，把狱友们感化了。
狱友们做了一个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龙九心心念念的女儿藏在箱子里带到了7号房。
龙九喜不自胜，狱友们也替他开心，甚至但行好事不留姓名。
没想到，龙九居然指着狱友们的脸，告诉女儿：“他们是坏人。”
语气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坚定。
狱友们的脸，顿时绿得跟西兰花一样。
所有的惊喜、治愈和小温暖，依然没有抵挡住龙九要被判死刑。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陷害和栽赃的。
法庭上，龙九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瞳孔里一片灰，他主动跳到了“猎人”布下的陷阱里，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
一心想寻求真相的科长对他说：“一个人都没有对你说过‘对不起’，你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
科长的语气里充满了恨意，满是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要抵抗的，是一个父亲为了保护自己女儿的坚定和决绝。
这压根就是扯淡嘛。
“爸爸，谢谢你让我好好生出来。”天使一样的女儿，眼中含泪。
父亲龙九颤巍巍地屈膝，捧着女儿的脸说：“能成为爸爸的女儿，谢谢你。”这是一个智商只有六岁、一心只想把最好的都送给女儿的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为了不让女儿害怕和担心，龙九骗女儿：“爸爸要去一个好地方，你不要怕，照顾好自己。”
女儿哭得撕心裂肺：“不要这样，不要去好地方。”
她仿佛真的知道所有的一切——那些冤屈、阴谋、卑微和良善。
跟女儿见完最后一面，龙九倒在了地上。
旋即，他又转身跑回去，隔着一扇铁门，对周围的人喊：“救救我，我错了。”
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救他了，四周只剩下了铜墙铁壁。
他穿着的那身橘红色的狱服，被狱友们写满了祝福和爱。尽管这些祝福和爱，只能沦为徒劳。
龙九，死在了女儿生日那天。
生活，充满了太多的心之所向和迫不得已。
有时候，它将现实变成了噩梦，有时候它又将美梦变成了现实。
十几年后，艺胜长大，成为一名职业律师，在她所熟悉的法庭上，终于如愿帮父亲洗清了冤屈。
“多年以后，当我有了保护你的能力，你却已经不在了。”
走出法庭，艺胜抬眼，看到一个气球，想起了那天夕阳下和父亲一起坐过的彩色的热气球。
她的眼中充溢着泪水，她笑着说：“我爱你，爸爸。再见，我爱你。”
电影的末尾，是飘洒的纷纷扬扬的雪花，白得那么干净和纯粹。
可能是我想多了，就如同那个智障的父亲，没有污点，没有杂念，一心只为女儿好，纯洁得像一个天使。
4
鱼入深海，孤雁投山。
面对这个世界的荒唐、猜忌和莫名的伤害，心中必须有扛住一切的勇气。而这勇气的来源便是，你知道，总有几个人，给过你最有力量的温暖，哪怕现在给不了，那也是他们此生最大的心愿。
温暖，往往比金钱更值钱，比力量更有力。
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总有一个最深爱你的人，活在你心里，让你无论何时何地想起他（她），总会觉得：
人生不易，但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