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曾经的选择

黄霄一路向着下面火光的所在快速下山，或许是因为先前为了追逐那道声音兜兜转转走了太多无用的弯路，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遥远。

黄霄感受着身上的酸痛，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减缓，眼中一团橙红色的火光不断放大，映照着一个熊熊燃烧的山村。

随着高大男尸和吃香客的离去，黄霄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东西，也明白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就是那二者为了牵引他来到此地而发出的。

搞明白了原因，黄霄对那声音先前如同挑衅一般的行径也并没有什么太大意见了。

毕竟对方也给自己留下了赔礼，只不过是两次敲门而已，继续追究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小心眼。

回想起当时自己在屋里的大骂，黄霄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

很快，

黄霄眼中的一片火光逐渐变成了一个扭曲在火焰中的村子，他已经到了村子脚下。

原先大略的景象变得无比细致，火光中的一切都充斥着混乱和令人惊恐的荒谬。

看着一团团淹没在笼罩了所有房子的赤红火光，一个个屋顶上席卷起违反常理的大火，以及在火光中扭曲惨嚎的人影，黄霄顾不得那些人，再次起步，同时目光快速搜索着一切。

越过一片火海，黄霄停在早先居住的院子，动作显现出了一丝迟疑。

曾经虽然简陋却完好无损的房屋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倒塌的土墙被火烤的焦黑一片，在地上迸溅出许远，甚至有一块就在黄霄脚下。

在房屋的残骸上还残留着一片哪怕失去了燃料仍然跳动的火苗。

从火焰席卷的方向来看，这个院子是最早遭受大火的那一批。

也就是说，留在院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任何提醒，同样也没有时间反应。

直到身后传来几声号子一样的大喊。

其中还掺杂着一个年轻道士带着惊慌的催促。

黄霄顿时放下心来。

扭过头去，怜明道士手上提着一同不知道从哪掂过来的水桶，整个人灰头土脸，白色的道袍上焦黑的痕迹肆意纵横。

在他旁边还有大概十个人左右同样匆匆来往，不断泼水试图扑灭这吞噬了山村的大火。

可院子与院子之间距离甚近，哪怕刚刚扑灭火头，旁边残存的火苗瞬间就会晕染过来，重新将暗淡下来的天空再次点燃。

黄霄走到怜明道士身前时对方还在一边骂着一边匆匆忙碌。

见到黄霄的身影，怜明道士大喜过望，连忙喊道：“霄哥，正好你回来了，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快来帮忙！”

看着黄霄不为所动，怜明道士顿时急了：“傻站着干什么啊？动作哪怕快一些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啊！”

“你……算了，你不去我去！”

怜明道士说着，一阵火光再次升起，照亮了他们的身子，扑面而来的热量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黄霄身上被刮花的衣裳，以及身上遍布的伤痕，顿时明白过来黄霄必然知道了什么。

整个人突然泄了气，不再喊叫着要扑灭大火了。

他愣愣地看着旁边燃烧的大火，却仍然不甘心。

他怔怔地问道：“所以我们没法子扑灭这大火是吗？”

黄霄点了点头，扭头和怜明道士一同看过去，那火里还有无数挣扎的人影，他们同样在忍受折磨，承担着常人难以琢磨的痛苦。

但他们也只是在火里挣扎，无论火势大还是小，哪怕下一秒就会熄灭，也不曾向院子外迈出一步。

似乎那起了火的院子就是他们世界的所有。

黄霄叹了一口气：“咱们不仅没法扑灭火势，甚至连救人也做不到。他们早就死在了曾经，现在留下的只不过是他们十不存一的执念。”

怜明道士顿时瞪大了眼。

“死在曾经？”

遥遥传来张畅的声音，下一刻张畅面色严肃地走了过来，眼中带着浓重的疑惑。

黄霄想了一下问道：“刚才你们可曾听见山上传来什么动静？”

“自然没有，虽然花桃村烧起大火引起了不小的慌乱，但以我的听力，如果山上真的有什么动静还不至于一无所知。”张畅回想一番，斩钉截铁。

黄霄点头，伸手指向山上：“那现在呢？”

当扭头看去，山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片像是秃斑一样难看的山石，其中的草木已经不知所踪，月光倾撒在那一片麻麻赖赖的石头上显得一片狼藉。

怜明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山上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片地方？”

张畅同样惊骇：“黄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黄霄一五一十将所知一切都说了出来。

等到听完，张畅顿时陷入了沉默。

旁边还有一个个乡勇在忙活，张畅过来时并没有惊扰他们，甚至他本人如果不是听到这村子已经救无可救，也不会停下动作。

他沉默地看着缭绕的，一轮又一轮的火光。

张畅整个人有着一股白忙活的憋屈，缓缓开口道：“难怪站在这里的只有我们的人，花桃村的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原来根本就不是巧合。难怪这火哪怕被灭了无数回，哪怕已经无物可烧，都能再次烧起来。”

“我料想到其中或许有什么隐秘，却没想到……是这回事。”

黄霄亦点头，目光复杂：“不管火灭了多少次，再烧起来多少次。他们都没有出来，而是不断承受着痛苦，我们对此无能为力。那是他们在数十年前的选择。”

一群居住在林子之中，被疫病折磨的村民，为了不将疾病带出外界，所剩无几的他们最终选择一把大火将自己，将瘟疫，以及整个村子永远留在这里。

“操蛋的世道。”

张畅骂了一声，将所有人都喊了回来。

乡勇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惊恐的发现，不远处那冲天的火光连成一片，其中浮现出数十人影。

“这这这……”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那在火中的人影瞪大了眼睛。

他们此刻不再挣扎，无比平静，好似再也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痛苦。

他们面朝着黄霄等人，深深鞠了一躬。

随后，伴随着火光再次散开，那些火中的人影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