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教条
杀害露西尔的凶手死了，但台下的观众却没有散去。
刑场之上的马特神情肃穆，看不出眼里的波澜，一旁的几位裁判使表情严肃，眼神冷峻。
另一边，市政厅委员，迪奇男爵的第三子西里尔玩味的注视着被吊着的尸体，他的身边有几位同属于市政厅的事务员，无聊的打着哈欠。
猎魔人并不参与裁判所的审判，只有艾德长官和两位猎魔人此时正伫立在一旁，负责守卫安全，以及防止犯人逃窜。
只不过此时的艾德·罗斯平静的神情下隐藏着担忧，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而除了他们之外，本该出现的治安官拉伊也没有在场。
场面十分诡异，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什么一般。
“接下来。”身材高大的裁判长手捧救世录，平静的开口道：
“将进行对露西尔牧师违背教义的审判。”
光明教会不能不对这件事做出回应，如果传言是真，那么将极大的影响教会的声誉与名望。
教会最需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足够多的信徒。
他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西里尔，这位黑发委员缓步上前，招了招手，伫立一旁的事务员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信奉和状告词，诵读了起来：
“露西尔牧师曾与多位男性交往，严重违背光明教会教义第七条，按照塞弗伦王国律法，应当剥夺其牧师身份，处以绞刑，警示民众！”
这段内容所有人都已经在巴伦早报上看过，他们对此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并坚定地认为这是贵族们为了建设铁路，对持反驳态度的露西尔的污蔑。
“滚到深渊里去！双头鼠和猩猩交配后留下的杂x!”
“下水道里贪婪的黑蚁，甘愿做贵族的狗！”
谩骂不断，但那位事务员无所谓的从信奉中拿出了一叠相片。
“以下便是露西尔牧师的罪证！”
在众人面前，是多具赤裸的躯体在不同的场所搂抱的场面。
卧室，厨房，楼梯，草地，巷子……
马特脸色漠然的注视着照片在一张张的传阅，审判是代替光明神处理违背教义的修士，需要在教众和众人的面前进行。
台下的信徒们脸色莫名，一直在变化，直到最后那张相片的出现。
苍白的躯体贴在一起，倚靠在米黄色的石质围栏之上，背景是宽阔的天空。
在他们的脚底下，是洁白明亮的巨大浮雕，也是所有塞弗伦人最熟悉的一幅画。
那是《光明救世录》上的光明神宣战图，每一位巴伦市的新生儿都会收到来自光明教会的祝福，便是宣战图的画册。
这是所有光明信徒心中最不容侵犯的神圣所在，它代表着光明神的奉献与养育。
而巴伦市内唯一拥有如此巨大浮雕的，唯有信徒们的朝圣之所，教堂之顶。
现场陷入了沉默，随后是不可置信的爆发。
无数的信徒蜂拥向前，被治安员拦下，直到火铳将一旁的石栏轰碎，才勉强止住向前冲锋的狂热者们。
他们的眼神里充斥着矛盾和疯狂，直到在西里尔的示意下，两位事务员将一个有些怯懦的低着头的男孩带了上来。
台下众人没有心情理会，直到黑发委员忽然开口道：
“这位就是人证。”
喧哗的场面骤然一静，议论声开始响起，他们都疑惑不已，直到台上那“男孩”抬起了头。
嘶——观众瞬间吓了一跳，只见台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男孩，而是一个佝偻着背，脑袋垂的极低的侏儒！
“恶心的癞皮狗，他也是污蔑露西尔牧师的罪犯吗？”
“这似乎是莱恩酒馆的那个……”
“以光明神的名义，审判时禁声！”马特站在一旁冷声开口。
随着这句话落下，手中那本白色的书册散发出温和不刺眼的光芒，淡淡扩散到周围的一切，所有的喧闹都消失不见。
这是一件特殊的禁遗物，越是信奉光明教义的信徒，就越会受到它的约束。
他语气冷淡的对着西里尔说道：“请继续列举罪证。”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侏儒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位事务员，以及那位黑发委员。
他开口，发出的声音是十分滑稽的拉高的男孩腔调。
“我，我在那天……”
“大声点。”西里尔声音严肃，跟侏儒对上眼神，带着俯视的冷漠目光。
“是，是，长官。”侏儒的声音像是受到了惊吓，然后断断续续的说出响亮的，不连续的语句：
“1月4日那天，大概是晚上，我忙完了酒馆里的活计，刚出门时就看见了，看见了……”
他的视线在台下信徒们愤怒的眼神和一旁西里尔漠然的注视中来回摆动，最终微不可闻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看见一位穿着白色蕾丝包边长裙的美丽女士，她拥有一头红色长发，身上的粉红绸缎十分迷人，与一位高大的穿着绅士服装的先生搂在一起，那位先生的手里拄着鎏金手杖，腕表也非常华丽……直到我看见了她的脸，我吓坏了，她，她就是露西尔·伊丽莎白，令人敬爱的牧师。”
人证物证皆在，马特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却十分无奈。
纵然他也深知露西尔牧师是一位绝对虔诚的信徒，但此事并不是他能决定一切的。
西里尔作为代表塞弗伦王国的审判见证者，此刻已经面向裁判长。
接下来就应该宣布露西尔的罪孽了。
信徒和民众并不在意过程，他们只想要最终的结果。
马特脸色沉重，黑色的靴子踩在大理石地板之上，逐步走向中央。
审判过后，便是钉死了这件事情，教会在巴伦市的名誉暂时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起码在巴伦市是否建设铁路这件事上，他们不会得到太多民众的支持。
这个时代虽然由贵族所主导，但无数超凡者推翻王国的事情可不少见，否则在市政厅中就不会保留一个不纯粹的贵族血统委员了。
其实在最开始，九位委员之中，有四位是平民血统，另外五席则是贵族和教派的人在争抢，只不过在几十年的过程中，贵族们又重新占据了绝对的主导。
那一位唯一的具有一半平民血统的委员，就是代表着巴伦市底层平民的利益，他的投票权由五百位巴伦市人进行表决。
目前来看，唯一的机会，只有……马特面无表情，以裁判长的身份庄严的发话：“由上所述，剥夺……”
蓦然，一道沉闷的响声在大理石地板之上响起，巨大的木棺砸落，一个身穿深色大衣，拄着手杖的绅士位于木棺的一侧。
来了！
艾德和马特的心里同时响起一致的念头，但各自的心情都不太一样。
细微的雪花落在黑色半高礼帽的帽檐之上，普拉门淡淡的开口：
“裁判长，我有不同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