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袭
刘慎登高远望，望着被亮如白昼的月色照耀得无比清晰的山河，心中也有了一丝茫然和担忧。
在这种夜色中偷袭跟白天作战没什么两样，船队上又有无数火器，极有可能刘慎的战略想法没实现，大顺军这几万人也要全军覆没在这里。
但下一秒，他就立刻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慈不掌兵！
根据历史记载，左良玉在四月初四凌晨暴病而亡，左梦庚根本降服不了父亲麾下的众将，无奈之下也只好继续东进，最终在前有四镇拦路、后有建奴追赶的情况下向阿济格投降。
所以白天他才会对白旺说，今夜是唯一的机会。
“刘将军。”
白旺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准备何时动手？”
“再等等。”
现在离凌晨还早，必须趁左良玉死去之后突然发动袭击，左军船队延绵过长势必引起混乱，未必不能一举击溃敌军。
白旺凝神看了刘慎许久，突然说道：
“刘将军，我就有话直说好了：现在袁总督已落于贼手，所谓联明驱虏之策早已不复存在，以我军现状想要同时抵挡建奴与左军很吃力。
若将军真为我军打算，就该立刻率军攻下九江，为我大军打开通道，而不是一意孤行，想要以我军士性命去大军之中救出袁总督！”
“没用的。”
刘慎摇了摇头：
“左路建奴的目标就是大顺皇帝陛下，你们应该能感觉得出来。这个时候放任左良玉不管，一头扎进江西，
届时两广、东南明军立刻围上，湖广巡抚何腾蛟自长沙起兵，背后又有左军南下，顺军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白旺不说话了。
刘慎总不能跟他说等左良玉暴毙再动手，他也不会相信，就只好说：“再等等。”
白旺皱眉而去，顺军中传来一阵嘈杂声，但立刻被压了下去。
刘慎身边，跟随他一直出生入死包括赵大头在内的十几名骑兵紧紧围绕着他，俨然是把他当作了首领般的人物保护。
这帮人打了这么多年的贼，如今却要跟闯贼一同打明军，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所以他们万万不敢让刘慎出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接近丑时，刘慎感觉差不多到时间了，正要回头去寻白旺，突然感觉山上一阵风起。
猛然抬头，却见天边乌云弥漫而来，瞬间将明亮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随后江上狂风大作，阵阵海浪呼啸着拍打礁石，呼啸声甚至连身边人说话都听不到了！
江上起风了！
白旺再度闯上山来，满脸惊讶地望着刘慎，半晌才吐出一句犹带不可置信的话：
“刘将军莫非有天象之能，算到了此时会起风？？”
刘慎心中笑了一声。
自己哪会什么天象之术，不过碰巧了而已。
但他自然不会明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朝白旺说道：
“请将军令舟师立刻启航，直冲左军船队！趁着天色昏黑，只要对方不放炮，我们就不要点火，等靠近了再放火弃船！”
不用说白旺也知道战机已至，立刻掉头离开吩咐大军开拔，随后顺军水陆并进，裹起所有旗帜朝九江城外疾驰。
而此时的左军船队上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上船的外五营总兵金声恒有种极不详的预感。
他跟左军中的文官不一样，如监军御史黄澍就鼓动左良玉清君侧，目的当然是排除异己，让东林党上台掌权。
金声恒等武将则一力主张竖旗造反，在他们看来只要楚镇东进就已经没了回头箭，还不如大大方方干他一番大事。
但左良玉始终不同意，甚至在拿了袁继咸后一直想说服他带动整个江西的武将一同东进“清君侧”。
这能有什么意义？
还有那个左梦庚，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没来由地，他又想起了在与顺军对战时，那个一枪掷死了惠登相的明军。
他烧营横穿战场，甚至十几人就敢冲阵冒死斩将，难道就是单纯为了投奔顺军？
金声恒越想越不安，扶栏望向身边亲兵，因风大只能大声喊道：
“船队后边压尾的是谁？”
那亲兵干脆摇头：
“原本是内五营，但昨日他们说是为了支援城内血战移舟岸边，尚未归队。”
“尚未归队？”
一股寒意如冰冷毒蛇攀爬四肢，心中不详预感再次被无限放大。
他岂能不知内五营所谓“支援”不过是入城抢夺财货而已，移舟也只是方便搬运。
“难道舟师后营没有坐营官？”
亲兵依旧摇了摇头：“侯爷没有吩咐，自然无人坐营。”
无人坐营...
金声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望着江面。
深沉黑夜像是一块厚重墨布盖在江上，遮蔽了所有视线的同时让人有种喘不过来气的压迫感。
似乎眼前黑夜中正隐藏了什么怪物，恶狠狠朝着船队扑来。
“射火箭。”
金声恒突然下令。
左右不知何故，但还是听从他的命令抬来了一具神火飞鸦，朝着远处的江面射出。
火药在风中传来刺鼻味道，飞鸦艰难地摆动翅膀飞上江面，然后在下落过程中“嘭”地一声爆炸。
在火药刹那间的光亮里，众人分明看到无数小船裹着黑色油布满载某种东西，无声无息地朝着船队驶来，浩浩荡荡如同蝗虫过境！
“这....”
左右人被惊呆了，下意识看向金声恒：“是敌袭！大人，要赶快通知传令兵击鼓！！”
金声恒却出奇地冷静：“你立刻下船，去城里集合咱们麾下营兵到江边准备接应，其他人跟我去见袁总督！”
“接应？接应谁？”
亲兵愣了一下，“不该去见宁南侯吗？”
但金声恒没有理他，而是跳上一艘小船，匆匆离开。
另一边的江上，数百艘小船顺风而下，速度极快，在金声恒射出一支神火飞鸦后船上兵士情知暴露，便立刻在船上点起了大火。
一时间，江上燃起了无数火团，浩浩荡荡竟将整个江面照得透亮，带着滚滚浓烟直直撞向船队！
“敌袭！敌袭！”
左军中金鼓大作，无数兵士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忙碌起来，福船立刻掉转身形准备以侧面应敌，谁知原本构成水上营寨的无数小船也随之动了起来，密密麻麻想要使离，最终导致江上一片混乱。
“谁让你们动的！小船立刻抛锚！就地扎住！”
船上有人大喊。
然而这些船上装的都是军士们掠来的财货，眼见前面大火熊熊正铺天盖地而来，生怕有失的他们便立刻想要驾驶小船离开。
最终导致原本还算有序的队形立刻混乱了起来。
好不容易福船终于掉过头开火，但那些火船快如急梭，即便有些被炸沉了也不碍事，后边的船在风力作用下继续疾驰向前，最后终于撞上了船队。
大火立刻弥漫了整片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