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罪臣之子
这厢，白采薇与罗梦晴给李姝梅请过安后，便回自己院子。
“啪！”一个拍桌，茶水溢出，沾湿一只素白的手，“那李姝梅仗着自己京兆尹之女的身份，每日都用言语奚落于我，若是她真能守住老爷的心，哪还能有我与白采薇入府？”
带着凉意的茶水溅湿衣裳，激得罗梦晴更加恼怒。
她膝下仅有一女，在江府之地位简直不要太低，其又是戏子出身，更为低下。
方才请安那会儿，李姝梅开口闭口地暗示她，想让她于江老夫人寿辰宴中唱上一曲，一言一语都带着十足的讽刺与奚落，还将她与戏馆中那寻常戏子做对比，实在气人！
江紫芊立于一边唯唯诺诺、默不作声，只是那垂于腰际的双手握得紧紧的，指尖都泛起了白色。
自出生，她便是江府中最不受宠的五姑娘，母亲是戏子，又只是江府的三夫人，而她自己偏偏又是个女子，排行还靠后，这样的出身决定了她注定只能受江紫嫣的欺负与打压，在江府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罗梦晴咒骂一阵，瞧向杵于一边之人，心中登时不免涌出怜惜，要说她这个女儿，其实长得不比江紫嫣差，可偏偏江紫嫣有个身份显赫的母亲……
“紫芊，下个月便是你奶奶的寿辰宴，你一定要抓住机会，这一阵须要养好气色。”罗梦晴语重心长，目露深色，“若寿辰宴上能被某个达官显贵的公子瞧上，也是你的福分。”
江紫芊点头，眼神变得坚定几分，那紧握着的手稍稍松开。
去年同一时间，于奶奶的寿辰宴上，她有幸瞧得那位身穿金黄色衣袍、胸口绣有巨蟒的太子——那时他由江紫嫣手中救下她来，而今不知那位谪仙般的人物可否还记得她，若能与他在一起，哪怕仅是个侧妃，也好啊。
殊不知，李姝梅和江紫嫣母女二人也在打着这寿宴的主意。
五月初，江府众人颇为繁忙，不是忙于准备江老夫人的寿辰礼，就是忙于准备那日要穿的衣裳，唯独顾深秋清闲自在得很。
今日，江良承不知哪来的兴致，竟约她出门，至那凌云客栈吃八宝鸭。
顾深秋瞧见等于后门的君亦璋和魏景卿二人，当下便知这是君亦璋的主意。
君亦璋近几日一直想约她再赴凌云客栈，可江老夫人寿宴在即，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都没应下，此番他令江良承前来邀约，她委实不能再推拒了。
凌云客栈还似以往那般热闹非凡，只是多了好些显贵之人，想来是因为江老夫人寿宴将近，许多邻近京城的官员都赶往这来，想沾沾喜气，顺道结识结识京里的达官显贵。
四人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叫来小二点菜。
顾深秋轻声询问：“君兄，为何总想约我来此？”
君亦璋展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瞄了一眼边上不敢落眼于顾深秋之人，眼睛咕噜噜地转，暗暗憋笑，回答道：“上次我们已经品尝了凌云客栈的八宝鸭，很是好吃，听闻最近这里推出的蒸鸡也颇具风味，既有这般美食，自是想与顾三公子一同享用。”
——真正的原因却是，边上这位还在闹别扭的将军怕顾深秋一人待于江府难免寂寞，便让他时不时地邀约于他。
注意到君亦璋那瞄向一旁的视线，顾深秋轻咳一声，略勾唇角。
【大将军在感情方面也太好猜了吧！谁都看得出他在别扭什么……】
八宝鸭好吃，蒸鸡也好吃，只是边上的江良承惜字如金，局促得很，相反，魏景卿就十分有话聊，由他自己考得功名到他被任命为京城知府，由他办过的第一个案子到最近的周平德一案，侃侃而谈，颇为多话。
“你们不知，我当年刚开始查案，磕磕碰碰，当真是什么都不——”
“要我说顾深秋才是天下第一才子！”离他们七八米远的角落突然大闹起来，争执声猛地压过魏景卿之声。
喊话中熟悉的名字顿时引得四人的注意。
那边几人围成一桌，个个双颊泛红，眼显迷离之色，明显是喝多了酒，，有些上头了。
“顾深秋算什么，还不是个罪臣之子？”
江良承眸光乍然一冷，欲起身却被顾深秋按住了手。
“已是罪臣之子，现如今又只能住于江家，依托江府之庇护，往后还不知江良承是否真会纳他入门，若是纳了，便如妇人那般足不出户、整日困于柴米油盐，还论什么德才兼备、文雅高尚？若是不纳，就凭他那罪臣之子身份而论吗？哼，可笑！狗屁的才子！我看皇上正在盘算着如何在不动江家的前提下，要了顾深秋的命！”
江良承带着粗茧之手紧捏茶盏，神情颇为凝重——他虽知坊间正传论着关于顾兄之事，已有准备，可亲耳闻得这般贬低之语，着实还是刺耳。
君亦璋停下扇动扇子之手，低声劝道：“将军，不可。”
京城与边疆不同，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被人利用了去，当下吏部尚书周邺因周平德一事，正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况且江老夫人寿宴将近，实在不宜再多出一桩事来。
那边的人多为附和，大喊大叫的，话里行间尽是对顾深秋的奚落与讽刺。
“将军，这种事只要习惯便好，人都有一张嘴，总要找点事说上一……”
“顾深秋当然配得上‘才子’二字！” 一道斩钉截铁之声压过他人，掷地有声，响彻整个客栈。
江良承不愧为镇北将军，他瞬间喊出的这句话颇具凌厉气势，与此同时，他捏着茶杯之手用力过大，“砰”的一声，就把那茶杯硬生生地给捏碎了。
茶杯碎口锋利，只一下，他的手便多了一道红痕。
四人本就长得惹眼，尽管位置坐得偏僻，可也引得不少人扭头往这边瞧，现下陡然听得江良承这么一声大喊，几乎全客栈的人都惊讶地望了过来。
识得顾深秋之人多看几眼便能认出顾深秋，他们纷纷紧闭嘴巴，生怕引火上身。
识不得顾深秋之人不明所以，只觉那四人长得过分好看，暗暗猜测是哪一家的公子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