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来无恙
“听闻那顾三于江南一带欺骗多名女子,昨日更有小孩儿于衙门之中喊苦伸冤,这顾三瞧着高雅品洁,想不到却是这般人物。”贤妃楚素湘首先起话,那丹凤眼高高吊着,显得着实凌厉。
——德妃顾安冉还在位时,这位楚素湘就颇为针对她,如今顾安冉失势,她不得使劲儿笑话?
淑妃苏钰从小与顾安冉一起长大,感情颇为深厚,如今听得楚素湘这般说,便紧上眉头,开口护着:“你我从小看着顾三长大,他品性如何,贤妃难道不知?去年他并无前去江南,又如何欺骗他人?”
苏钰秉承苏右相的教导,并未疏离顾府,只是如今她之势力偏弱,话语需得谨慎小心,若是出了一点小差错,便会被人紧抓不放,牵连整个家族。
楚素湘轻哼一声,那高傲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仿佛胜券在握,引得苏钰和韦秀丽不由得担忧起来。
林永漪冷眼瞧这几个女人的争斗,笑了笑,说句累了,便唤婢女将人一个个送回各自宫中。
送走所有人后,林永漪起身拢了拢宽大的衣袖,素步行至御花园。
御花园内花团锦簇,颇为好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香,沁人心脾,只是由于前皇后之喜好,杏花树只有那么一棵。
——虽然只有一棵,却也迷了林永漪的眼、醉了林永漪的心。
她走至这棵杏花树下,仰头瞧满树的杏花随风摇曳,素白的手指攥紧那绣有凤凰的衣袖,满目戚戚,心道:顾深秋,你为何负我?
深夜,江良承回到江府,便被下人引至江宗丰的书房。
茶水已凉,江宗丰在内等待已久,与他在一起的,还有苏右相和秦大学士。
苏右相名唤苏扬钦,秦大学士名唤秦昭宁,此二人与顾以清颇为交好,也是看着顾深秋长大的——此番顾深秋出事,此二人必定忧心。
江良承一进屋,他们皆起身走上前来,言明已派人前去江南了解细节,也已命人抓紧找寻那珍珠的来处。
江良承虽一直在边疆领军,但对此二人也是听说过的,更何况他早在顾深秋那儿听得“此二人足以信任”之话。
“右相,学士,此事无需二位烦忧,我与顾兄已有所考量。”江良承抱拳,字字放缓力度,每时每刻都告诉自己与人说话需得轻声一些——这是顾深秋给予的建议。
苏扬钦手执一卷名册,交至江良承。
江良承翻开一看,上边写着几十个姓名,是去年有前往江南一带的达官显贵和达官显贵之子。
既是扮作顾深秋,需得认识顾深秋,还得身形与顾深秋相似,可年岁却是并无界限,由此可见,苏右相最近为此事耗费多少心神及劳力。
苏扬钦之后,秦昭宁上前,由袖中摸出一个小锦盒。
“此盒中为家中夫人今晨为顾三求得的护身符。”秦昭宁眉间透出郁色,眼下挂着两团黑色,可见近日睡得不甚安好。
“夫人今早还欢天喜地前去求符,归来却闻顾三入狱,实在难安,将军,此符就拜托你交与他了。”
江良承一一为顾深秋承下,还郑重地行个礼,感谢道:“良承替顾兄多谢二位。”
一听“顾兄”二字,苏扬钦与秦昭宁顿时各露异样,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江良承于白马寺救下顾深秋,只为保全,既是保全,又何谈感情?
苏扬钦与秦昭宁走后,书房之中便余江宗丰和江良承二人。
江良承作揖想走,江宗丰却出言留下他,缓缓叹道:“良承,如此,我们便真与太子同一阵营了!”
朝堂纷争,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江良承点头,转身离开,步伐一如平常。
回至清幽院,江良承点亮蜡烛,拿出苏扬钦所送的名册,一页一页翻。
房内荡着顾深秋的味道,竟是让他不由得心安下来。
初见顾兄时,顾兄方才八岁,他孤身立于月光之下,美得不可方物,却是个男儿郎。
再见顾兄时,顾兄年岁十五,意气风发、风姿绰约,已是许多女子的梦中情郎。
之后顾兄若久居于江府后院,无人问津,实在委屈他了,此案一过,还需寻军师问问如何帮顾兄摆脱这般命运才可!
不知军师此时到何处了?
【不觉得冷了吧?我已经让这里没那么冷了,至少不会危及你的身体。】
【顾深秋:不会,暖暖的。】
【江将军已经加快进程,我这边可以帮帮他。】
【顾深秋:其实深秋一直怀有疑虑,为什么你可以对江将军的行为进行……嗯,加速呢?先前不是说只能监测顾家人么?】
原本扑扇着的翅膀顿住,可小白鸽却没往下坠……
顾深秋瞧着浮于空中却没扇动翅膀的小白鸽,心道原来它不需要靠扇动翅膀就能浮在空中啊。
【问题脱离小白鸽的权限,无法作答,问题脱离小白鸽的权限,无法作答。】
声音逐渐变小,小白鸽也逐渐消失不见。
一日过去,风平浪静。
二更时分,牢狱内寂静无比,顾深秋紧着薄被,靠着墙平视突然来到此处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由魏景卿领着进来,他身着一白色粗布衣裳,身形颀长却有些黑。
这人瞧见顾深秋,缓声寒暄道:“顾三公子,别来无恙。”
顾深秋由上而下打量此人,抿唇轻笑——这人比起去年今日,精神要饱满许多,该是抱负已得实现。
“别来无恙。”
去年今日,京城大街上,她偶然见着一人,此人为求得前赴北疆之银两,突而奔至她面前,侃侃而谈他对北疆战事之见解。
一番讨论,她识得此人兼备文韬武略,便赠予银两,送他前往北疆,之后,便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想来是边疆偏僻,消息不好传回京中。
停止回忆,顾深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婉言道:“君兄,近来可好?此遭真是让你笑话了。”
去年她仍是太傅之子,尚有权力相助于他,今日她落于牢中,无权无势,只得与他一内一外相视,真真是物是人非。
君亦璋抿唇笑了笑,没半点瞧不起她的意思,倒是魏景卿在一边调笑:“顾兄,我们哪敢笑话你啊?要是笑话你了,可不知江将军该如何对付我们。”
君亦璋颔首。
顾深秋询问:“君兄,为何你会出现于此?”
君亦璋未答,魏景卿接话:“前几日江将军说营中军师要来,需得暂时安置于衙门之中,君兄,你且在这住着,要有什么兴趣,也可了解了解顾兄此案,多出出力。”
他抬手拍了拍君亦璋的肩膀,自来熟得很。
君亦璋默不作声,算是承下魏景卿的话,其实他该是前几日就到达京城的,只是路上遇得一事,这才晚到几日。
顾深秋此案他已从魏景卿那有所了解,也瞧过那颗小珍珠。
那小珍珠晶莹剔透、圆润好看,仔细观察,还能看出其内里隐隐泛着浅红色,非常罕见。
思至于此,一抹回忆兀然于脑海之中闪过,君亦璋沉下眸子,暗暗有所猜测。
与顾深秋再说上几句,魏景卿和君亦璋便离开牢房。
君亦璋回至房间,思虑之下,拿过披风披上,深夜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