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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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来犯

长明山,药园。

园内布置的几道行云布雨的阵法已叫人冲开,几名胎息初期的弟子受了重伤,躺在黄泥里,血迹斑驳,气息微弱。

王习微驾着一朵红云,和面前那黑风谷练气五重的黑衣老者对峙着。

这老修长得慈眉善目,身躯佝偻,服上绣着百蝶百蝠,倚着一枣红的拐杖,若不是脚下旋起的道道黑风,让凡夫见了,恐怕只会以为是年画里的寿星下凡。

“谢苗,你这老匹夫,欺到我家山门上了,可是来讨打的?”

王习微虎目圆睁,腰间那红玉小锤随他心意轰鸣不止,上面天星闪烁,连成一线,指向了那黑风谷来的老修。

这老修神色不变,依旧是笑呵呵的,如寻常人家过节串门般随意问道:

“王道友,我听闻贵门掌教闭关功成,特来道贺,你我两家同为青巍盛门上宗,何必大动干戈?”

王习微冷笑一声,双手环抱于胸前,脚下红云奔涌,化作天炉、风虎之形,这道人神色尽是轻蔑,讥讽道:

“盛门上宗,你黑风谷也配,我大赤观是当年古蜀地传下的道脉,你黑风谷只是一群贼寇占山为王,也敢相提并论,当年伏血魔门入主青巍,独你家跪的最快。”

这谢苗脸上神色微变,只是叹道:

“道友门户之见深重,那老朽只能讨教一二了。”

言未毕,便见黑风席卷,带着一股摄人的腥气,更有鬼哭之声响彻于山间。

王习微早有防备,身上法袍青光涟漪,化作锦鸡长鸣,破开对面那邪风,手中红玉小锤上地煞之火怦然绽开,似打铁花般狠狠敲在那谢苗身上,顿时漫天流焰四散,如细雨般降下。

谢苗不吭不响,那佝偻的身子硬接下王习微这一招,身上黑衣焚出破洞,露出内里烧的焦黑的肌肤。

他借着风势,已然扑到王习微身前,身上一道符箓祭出,血烟升起,化作一鬼,青皮四首,成喜怒哀乐之相,咿咿呀呀唱起经来,顿时王习微身上法光黯淡了一瞬。

仅一瞬,谢苗手中便黑气滚滚,如夹炭的铁钳般环住了王习微的脖颈。

‘到底是个常年练器的,斗法实在是不行。’

谢苗眼见这一击即将建功,心中暗喜,练气六重之前,法躯未得【命本】滋养,体魄不算坚韧,修为境界,也只是法力多寡之别。

这王习微身上法器众多,修的功法品阶又高于他黑风谷的,若真是硬桥硬马,排开阵势,做过一场,他谢苗必败无疑。

所以要一招就分出胜负,借修为之差,以轻伤换重伤。

最重要的是谷主赐给他的这道【四相闻经鬼符】,可止法光,息道火,让这大赤观的人一时不能借法器之利。

王习微大骇,他平日里和师弟比斗,大都是双方你来我往,何曾见过这如市井流氓似的打法,且那符箓诡异,止了他法袍护体之光,他斗法经验不足,眼见便要吃个大亏。

天边忽地传来闷雷似的轰响,一道极细极微的银线自云端浮现,然后便是接连的破空之声,犹如霹雳炸响,那四相鬼顷刻就化为齑粉,谢苗只觉发丝倒竖,好似有道天铡将落,只好急急退了,不敢再攻。

【丹霆】周身雷光隐现,剑气化云,这法剑如蛟龙般隐于其中,难辨其形,谢苗自胸膛到丹田浮现出一道细细的血线,这老修大惊,忙架风而退,长呼一声:

“许观主,好利害的剑。”

许玄身形缓缓自云端降下,【丹霆】雀跃,化作一道银线,重回到他气海之内。

他不曾多追,黑风谷主谢黍是练气九重的修为,若是埋伏,非他能敌。

“师兄,可还好?”许玄上前,扶起王习微,忙取出些疗伤的丹药让他服下。

这汉子有些羞惭之色,起身来叹气道:

“想不到这谢苗手段这般阴狠,我却是阴沟里翻船,本以为是个手拿把掐的事。”

许玄在一旁宽慰道:

“师兄炼了一辈子的法器,师父在时,哪家敢上来挑衅,更何况——”

许玄不多言,哪家门派会让练器的长老出来斗法?

若不是门中实在无人可用,怎会冒这等风险,须知王习微年年都为门中增了不知多少收成,许玄此刻宁愿伤的是自己。

温思安正在下面率领弟子将伤者运走,罗裙上沾染了些泥污,谢苗来犯,是她先出去抵挡,遭伤最重。

王师兄恰好来寻她,才亲自上阵,让温思安来寻许玄。

‘门中无人。’

许玄只觉心力憔悴,他本想趁着祝寿前几日,再闭关稳固下修为,到时回来便去修那【命本】,借助丹药冲上练气六重,现在只能作罢了。

王习微在一旁已恢复的差不多了,跟许玄一同坐在田间,两人没什么架子,像是在看地里收成的老农,坐到黄昏。

霞光浮现在天边,如黄铜遭煅烧,呈现赤金、紫灰和青烟之色,那红日西颓,周边千山在夕阳映照下好似千佛的金身,只是太阳一落,又收起法相,化作些狰狞的魔怪,让人心惊。

另一处,谢苗已逃回东密山,驾风落在一处阴森幽暗的谷地里。

谷中别有洞天,黑石砌就的大殿在灯火下显出重重鬼影来,男男女女见了谢苗回谷,都一一下拜。

“二当家!”

谢苗冷哼一声,直接进了大殿,殿内通明,男女老少,皆在宴饮,牛羊美酒如流水般送来,歌声欢笑不绝于耳。

殿上主位是一鎏金的宝座,浮雕上百鬼狰狞,座上是一阴鹜、瘦弱的男子,脸色略显苍白,微笑看着下方寻欢作乐的男女。

“拜见谷主。”

谢苗入内,连忙下拜。

“哦,叔父回来了,不知可否见到了那大赤观主。”

谢苗那如老树般枯朽的脸上露出笑意来,声音刺耳,好似鸦雀,笑道:

“那王习微工于练器,不善斗法,温思安年纪尚小,欠缺火候。”

这老修嘿嘿一笑,张开上身袍服,露出叫许玄斩出的剑伤来,只见一道细细的红线,继续道:

“至于这大赤观主,我看也是徒有虚名,只不过——”

谢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胸前那道红线上迸发出些许雷屑来,然后这老修的法躯自胸膛到丹田一线,好似遇了热刀的油冻,齐齐破开,肠肚跳出,悬在地上。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喉咙中挤出咿呀的求救之声,拼命向着那个他害怕至极的侄儿示意。

座上那病弱的男子脸上却露出兴奋之色,仔仔细细看了那道剑伤,露出赞叹之色,这才出手。

他驱了一道黑气将谢苗的五脏六腑,肠肚黄白塞了回去,上贴符箓,吩咐下人带去养伤。

‘许玄,倒是有些手段,这剑气不输他师父。’

谢黍,这位黑风谷主轻抚起自己丹田之处,他气海之中有道如金焰般的伤口,剑气四溢,受了许玄同出一脉的剑气勾动,此刻又活跃起来。

这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洛青山的方向,眼神阴鹜,让人想起了某种蛇类。

‘陈巍元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等我诛杀你满门,服了血气,夺了气数,补足性命,便是我筑基之时。’

座上忽地升起黑风,风中显出道道青紫的魔云来,传来一阵阵唱经之声,座下男女似受蛊惑,更加放浪形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