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桥归桥 路归路
回到家的时候,苍梧谣整个人像只落汤鸡,苍母絮絮叨叨地拿了张毛巾裹到她身上,又急匆匆地去厨房煮姜汤。
她坐在沙发上,有些释然地看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掌心被塞进来一杯热水,眼前是苍母担忧的目光“你这孩子,下雨也不打个电话我让你爸请个假去接你去,这湿成这样,先喝点热水,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出来姜汤就好了,知道你不喜欢姜味,多放了点红糖......”
“知道了,妈妈。”她笑着听她说完,才小声回应着。
苍梧谣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苍父才下班回来,正巧赶上了苍母新鲜出炉的红糖姜水,她一人分了一杯,直起身子又打算去厨房忙碌。
“妈,我有事要告诉你。”苍梧谣笑着,甚至是强颜欢笑。
苍母见她这个表情,也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和苍父并排坐着看向她。
迎接着两人的目光,苍梧谣一时间不知道从那里讲起,思索片刻,那就从奶奶过世的殡仪馆开始说起吧......
刚开始两人还不相信,直到回忆起这六年的种种,和她施展出来的火焰,才渐渐明白了一切,怪不得杨梅说他们的女儿已经烧死了,怪不得他们两个总是对当天的记忆非常模糊,刚开始只是因为差点失去女儿而打击过重大脑自动模糊了,原来是苍梧谣......真正的女儿......真的死了......
眼前的这个只是个借尸还魂的怪人......
苍梧谣亲眼看着两人看她的视线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疏离,到了最后只剩欲言又止。
苍父半晌才渐渐开口“你能不能.....离开我女儿的身体?”
突然间,苍母扑到她跟前,甚至是跪下,情绪瞬间崩溃“求求你,求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吧!还给我!”
苍梧谣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声音颤抖“我既然说了,就不打算待了,对不起。”
她在两人的注视下躺在了床上,视线有些朦胧地看向苍母,轻声道“您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女儿?
“女儿。”苍母咬着唇,抑制出泪水,偏过了头。
苍梧谣释然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胸膛处浮起一颗蓝紫色的珠子,根根黑色焰流凝聚成的绸带不断从她身体里涌出最后收束进了珠子里,那珠子在半空停顿了一下,最终化作流光消失在了空中。
矗立在后山的图书馆内,一道身影渐渐在书架旁显现出来,她随意拿起一本书,还没翻看多久,四周的空间已经开始扭曲起来,苍老的声音出现“你跑来这儿做什么?”
“来借住一晚,他们还没给我办好身份证呢!”赤神绫盘腿坐在地上,靠在书架旁闭目养神。
他似乎有点惊讶“真没想到,你弃明投暗啊?”
赤神绫扭了扭脖子“你怎么知道管理局一定是明呢?”
“也是,你怎么不用你以前那张脸了?那张脸挺好看的。”
赤神绫不悦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你知道那张脸的由来吗?”
“那讲讲吧。”
大概是九年前吧,京海太子爷神落尘才与商业大亨崔氏的女儿崔绫儿两情相悦,订婚没多久,崔绫儿的先天性心脏病就发作了,一下子住进了医院,虽说这在以前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次似乎格外的严重。
神落尘坐在她床边,大手将她消瘦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眼神温柔“你不会有事的,阿绫,相信我。”
崔绫儿笑得乖巧“我知道,所有我不怕。”
到后来,哪怕是换心也只坚持了三个月,崔绫儿在那年冬天就撒手人寰了,至此之后,神落尘就变得神神叨叨的,整个人阴翳又低沉,赤神绫降世后的几年,他加入了管理局,从看见赤神绫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和崔绫儿太像了,他哄着她幻化成崔绫儿的模样,假装崔绫儿还未逝世,将对她的爱全部倾注到赤神绫身上,还给她取名为阿绫。
直到后来,阿绫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真相,假装与他去游乐场玩的时候撕破脸,当时的管理局得知不可控后立即派人抓捕重伤她,她最后落到了一个殡仪馆的火葬场里,看着神落尘站在外边冷眼旁观。
再后来,赤神绫护主,将她带入了一个女孩的身体里。
“那这个人蛮恶心的。”树鬼咂咂嘴,一幅瞧不上的样子。
明明是苍老的声音,说出这些话来格外好笑,赤神绫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挥了挥手“好了我困了,我睡觉了,你慢慢吐槽吧!”
静谧的图书馆里,女子靠坐在书架旁,沉沉地睡去,呼吸清浅,面上是难掩的疲倦。
一抹温柔的绿光闪过,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他身着月牙长衫,眉眼中带着温和与从容,薄唇轻抿,他单膝跪下身子,唇角微微上扬,细碎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儒雅又沉静。
他轻轻抬手,落在她的脸侧,轻柔的气声温润如玉“辛苦了。”
无数藤条夹杂着绿叶编制成一个圆形的木床,轻轻地将她包裹在了其中,为她挡住了入夜的凉风。
至此,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连管理局也失去了她的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
三年后的林清市: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的死亡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显著。
房间不大,陈设也非常简约,一张床,一个白色的衣柜,一张木制的方桌,一侧的窗户被淡绿色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点阳光都撒不进来。
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摸索了半天,握住手机就按了一下,被丢弃在一边的白色小熊又被重新揉进了怀里。
又过了五分钟,手机闹钟再次响起来,女子猛地坐了起来,栗色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眼帘微低,鼻梁高挺,颜色很淡的薄唇,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寒意,双眼轻眯,眼底深处黑红色泽波澜若隐若现。
“喵~”
细软的猫叫声从床底下传来,一只雪白毛绒的猫咪跳了上来,凑到她身边,蹭了蹭她的手臂。
女子抬手将她抱紧怀里,轻柔地摸了摸“茶柚~怎么没叫我起床啊?”
“喵喵喵~喵~”
“好了好了,知道你叫不起来。”
她松手放开了她,顺手揉了一下乖乖坐在床边的大黄狗,起身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进了卫生间。
诊所的门被推开,来人一身纱质白衬衫,黑色高腰阔腿裤下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脚上一双尖头高跟鞋衬得脚腕又细又白,栗色的长发随意别在耳后,露出洁白晶莹的耳廓和闪着光泽的树叶形耳环。
她径直进了药房,弯腰取出柜子里的白大褂穿在身上,收费室的女子默默咂嘴,忍不住感叹“茶溯雪,你说说你这容貌,咱诊所看病的有多少是为了看你一眼来的?”
“看我,病就好了?”茶溯雪眉尾微挑,别有一番韵味。
女子转回身子,敲打着键盘“天生的门面啊~”
诊所的工作并不是很忙,可能因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估计下班休息那会儿人会多一些吧。
茶溯雪倚靠在椅子里,捏着个白色手机刷抖音,顶上的绿泡泡一个弹窗,她淡漠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还真是闲不下来啊......
巷子里的灯光昏暗不堪,空碎啤酒瓶倾斜歪扭在垃圾桶旁,苍蝇绕着桶盖旋转,散发阵阵恶臭,老旧居民楼外墙斑驳,时不时落下几片墙皮,楼道内灯光扑朔,飞蛾环绕在狭隘的空间里,窒息又黑暗。
女子一身黑衣出现在楼道口,容貌隐没在兜帽里,隐隐露出茶色的眼镜框,修长的小腿被夏靴包裹着,步步轻稳地落在台阶上。
暗色的光闪过,楼道内空无一人。
屋内漆黑一片,客厅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零碎东西,桌子上、沙发上、地板上无处不在,形成一片混乱模样,空气内不知名的酸臭味和血腥味混杂,男人倒在血泊之中,满眼惊惧地望着黑暗里的身影,她伸手敲打了一下眼镜框,转身拉开门离开了。
顺着楼梯往下,上来了个紫色碎花裙的姑娘,她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路过的人,对方漫不经心地侧眸,镜片下的双眸冷得像高山的雪。
又是一天清晨,茶溯雪窝在椅子里打哈欠,收银室的女子听了快一早上“你昨晚做贼去了你?”
“还不是茶柚,毛太长了,上厕所沾屁股上我折腾一宿。”她迷迷糊糊地回答着。
“叩叩叩!”玻璃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门口站着几个身穿警服的青年,开口问道“请问谁是茶溯雪?”
坐在桌前的医生站了起来“警察同志,你们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她懒洋洋地举起手,随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掏出了逮捕令,回答道“有人实名举报你与昨夜发生的一起凶杀案有关,请你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吧。”
诊所的人都没来得及护犊子,这位祖宗已经点点头“可以啊,走吧。”
见她走得这么干脆,医生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小子不会是想翘班吧?”
茶溯雪背影一僵,讪讪回头“很明显嘛?”
“去你的!好好说啊!”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