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仙药
是了,那站在桥头的少年郎,便是不久以后,皇帝亲自指给顾姩的郎婿——
那位未来权倾朝野,却被她嫌弃了二十年的……
榆木疙瘩。
眼见顾姩只看了自己一眼,转身抬脚便走,少年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袖袍下的指节捻了捻。
“郡主留步。”
在顾姩即将上车时,身后人忽然开口,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清润悦耳,却带了些许的青涩声音缓缓飘入耳畔。
不想与他在这辈子有过多纠缠的顾姩皱了皱眉,转身盯着他那尚未褪去稚气的脸,骨子里习惯了的问候话语瞬间哽住,好半晌扬起笑容,眼里带着自个儿年少时方有的顽劣——
“这位小郎君,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若想搭讪于我,且先换一套能入了我眼的衣裳来吧。”
萧梧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套明显已经陈旧的衣裳,思忖片刻后走下拱木桥,朝顾姩作揖一拜,同时拿出一块令牌,垂眸慢吞吞启唇——
“在下兰陵萧梧,为新任御史中丞,奉陛下之命巡查京城。陛下心忧郡主破案不便,命在下前来助郡主一臂之力。方才若有冒犯,还请郡主见谅。”
顾姩啧了一声。
这榆木头说话从来都慢吞吞的,每次她听了都不耐烦。重生回来还是如此。
他又不会交流,又一副脑子不好使的样子,可偏生这样的面瘫子在日后得阿舅看重,甚至手握重权,连立皇嗣这种事儿也能掺和一二。
真是想不明白。
因为不便违抗皇帝的话,于是小姑娘只能不情不愿带上了萧梧。
两人带着侍卫再次回了火灾现场。
仔细一番观察后,顾姩捡了根树枝,低头在地上画出这宅邸平面图,端详一番后,随后叫侍卫搬开倒了一地的梁木残块,根据方才回溯时看到的画面,径直走向右边拐角。
这里便是死者的卧房。
残垣断壁一片,满地木炭余灰,画面里那张小榻也早已经被烧到严重变形。
萧梧跟过来时,便看到小姑娘扫视一圈,走向小榻,蹲在地上用巾帕包着手,拨开一地碎屑,捡起一根……黑漆漆的圆木头来?
找到了回溯画面里的那支烟枪,顾姩立刻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用的线索,正遗憾着准备转头离开呢,忽然脚下一崴,不知踩着什么东西,半只鞋凹陷进去,小姑娘惊呼一声,不受控制地朝侧方歪去——
眼瞅着要撞上旁边木头了,顾姩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瞬却有一股熟悉的松柏香气扑面而来,紧接着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香气怎么如此像那个狗男人身上晕染的……
她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自己被萧梧抱住,顿时炸了——
“萧梧!你放肆!竟敢轻薄于我,还不松手!”
“可是……”
“松手!”
“可……”
“松手!离我三尺远!”
“哦。”
萧梧当真是松了手,并听话地往后退了退。
在他松手的那一刻,顾姩立刻摔在地上,一身官袍顿时扑了灰。
原是她左脚被凹陷进去的地板卡住,适才走路岔了。
糗大发的某人迅速站起来,瞪着少年,浑然不觉自己这副落在外人眼里十分自来熟的模样:“萧梧!你看我笑话!”
萧梧垂了垂眸,慢吞吞开口:“郡主让在下松手的。”
“……”
讨人厌的榆木疙瘩!
这辈子也让人讨厌!
不对,这辈子他们并不认识。
坏了,差点露馅儿。
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和萧梧并不认识的某位小郡主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低头将自己的脚拔出,忽然注意到那凹陷进去的地方有个小木匣。
她立刻蹲下来将那小木匣捡起,拍去上面的灰,看到上面的锁,伸手拽了拽,发现这铜锁还挺结实,正准备用系统仓库里的化铁水融了这锁,旁边的萧梧忽然伸过手来拿走小木匣,一声不吭地掰开铜锁,又一声不吭地递还。
顾姩挑挑眉。
免费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随后低头看向已经打开的小木匣。
小木匣里只有一只瓷瓶,瓷瓶被封得完好无损,她将瓷瓶拿起来摇了摇,听到里头窸窸窣窣的沙沙声,随后翕动鼻翼,闻到一股浅浅的奇异香气。
在破获第一桩案子时,系统赋予她的第一个技能便是辨香——
她可以分辨千百种味道,哪怕是极其相似的也能区别出不同。
这种香……
闻所未闻。
直觉告诉顾姩这东西是个可查的线索,便将其放回小木匣,连着那一截烧断了的烟枪一并带回去。
顺带也带走了萧梧。
既是阿舅派来帮忙的,那便是个免费的跑腿,不使唤白不使唤,正好出一出上辈子和这狗东西磋磨二十年,困囿后宅一生的恶气。
于是回到廷尉府以后,顾姩颐指气使地让萧梧去查这瓷瓶里东西的来历。
萧梧出门以后,不过半日便带回了消息。
瓷瓶里的东西,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奇药,因服用者仿若置身仙境,醉生梦死,便又名神仙药。
而那烟枪,许是用来抽这神仙药的。
听闻神仙药三字儿,顾姩摩挲起下巴来。
这神仙药她前世也略有耳闻,自本朝开通丝绸之路以来,西域便和中原打通贸易,不少奇珍异宝往中原流进,也包括了这神仙药。
由于神仙药被那帮子无所事事的贵族纨绔子弟日日吹捧,导致其一度千金难求,想要购买甚至还得去黑市。
而方才她的侍从也查到了死者的身份。
张老四,三代佃农,老光棍一个。
从回溯的那段画面来看,张老四十有八九是在服用神仙药。
若神仙药千金难求,那……
家徒四壁的张老四,哪儿来的钱去买得的这药呢?
想到此处,顾姩当即派人去县衙调来了这张老四的籍帐卷宗。
这两日挑灯夜读小人书看花了眼,小姑娘实在看不进这密密麻麻的字了,斜睨一眼旁头伏案而作,正在记录此番案子的某人,忽而勾起唇角。
她拂袖一挥,竹简便稳稳当当落在那少年面前的桌案上——
“萧梧,我眼花了,你给我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