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祠堂对峙
沈青宜是在宫门下钥前出的宫。
等回到沈家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一进门，便有下人告知，沈崇山叫她回来后便去祠堂一趟。
织春忧心忡忡，“怎么办姑娘，老爷这次定然会发好大的火，说不定——”
说不定还要请家法。
沈青宜望着不远处那颗银杏树，这个时节，它刚生出新的枝丫。
几片淡绿色的叶子飘飘落落地坠下来。
沈青宜目光里是出奇的冷静，仿佛不知道自己将大祸临头，甚至还有心情赏景。
“你看，起风了。”
织春顿了顿，“姑娘可要冷静些， 莫要同今日在夫人面前那样，那在老爷跟前，可是行不通的，回头旁人真要将姑娘打成疯子了。”
“说句不好听的，奴婢今日还真以为姑娘您中邪了。”
今儿个她实属吓得不轻。
以前的沈青宜温婉沉静，行事也是进退有度。
但现在的沈青宜毫无章法，织春压根摸不准对方下一步究竟想干什么。
沈青宜随手拾起一片银杏落叶，抬起脚往祠堂的方向走去，“你回去守好院子，等我回来。”
织春本还想再说什么，听得这话，立刻安静下来，“是！”
从前院去沈家祠堂的路算不得远。
只是许是要下雨的缘故，这风起的格外的大。
天上的黑云密密麻麻地堆压在一块，无端叫人觉得压抑。
沈青宜进入祠堂的那一刻，天上的黑云，似乎在这一刻，与祠堂里乌泱泱的人群重叠。
除开沈家那些姨娘和庶女以及一直在佛堂清修的沈老夫人，今儿个沈家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祠堂。
沈崇山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带着压抑的怒气。
“逆女！还不跪下！”
沈青宜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她目光清凌凌的，朝诸位长辈行礼问安后便看向了沈崇山，“父亲，女儿无错，为何要跪？”
“你还敢说你无错！”
“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沈崇山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一个两个都那么‘争气！’
今儿个承泽帝宣他进宫，他满心期待，以为陛下会让自己去办几件要紧的差事。
谁能想到承泽帝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顿臭骂，让他好好管教女儿！
“你还真会装无辜啊！今天你在沈家外面一通发癫，害得父亲被禁足三个月，连大哥也至少六年不能入朝做官了！”
说话的，是今日也在是非中心的沈兰芷。
她也知道了皇后亲自下令不许她入宫参加宫宴的事。
但她不在乎。
她本来就不喜欢出门，更不想应付这些古代女人。
皇后的惩罚对她来说还是嘉奖呢。
可是她就是生气沈青宜连累了沈家！
大哥每日书本不离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考取功名有执念，虽然她不喜欢大哥这种追名逐利的性子。
她更喜欢淡泊名利，得失心不重的君子。
但是大哥宠她啊！
大哥宠她，她就想帮大哥达成所愿，这几天她一直在回忆自己背过的唐诗宋词，想起一首就写在纸上，写的她手都要断了。
可是因为沈青宜，现在大哥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了！
自己的辛苦也白费了！
沈兰芷越想越生气，一看沈青宜全然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她就更气了。
沈青宜还以为率先朝自己发难的，会是沈明非呢。
没想到居然会是沈兰芷。
她摇摇头，轻笑了一声，眼底没什么情绪，“四妹妹，父亲和明非有此一遭，难道不都是因你而起吗？”
“关我屁事！”
沈兰芷气疯了。
她是真没想到沈青宜这么会推卸责任。
沈兰芷眼底燃出怒火，这些古代的女人，就是心机深沉，腌臜手段层出不穷。
“我上次骂的根本就是沈玉婉，是你非得揪着我不放说我对皇后大不敬，也是你陷害我推你落水的！”
她上回是在荷花池边遇见的沈玉婉，那会儿她嫌热，便将袖子挽了起来，捧了把水洗脸。
谁知道沈玉婉一个庶女，见着她就说她没规矩。
她气不过，和沈玉婉吵了几句嘴。
言语间提及皇后，也只是为了嘲讽沈玉婉作为庶女，能和大理寺少卿的次子定亲，定然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哪里是真心要辱骂皇后。
她分明只是在阴阳沈玉婉！
谁知道这话被沈青宜听见了，不仅斥责她不懂规矩，还要她给沈玉婉这个小三生的庶女道歉。
沈青宜明明和她一样，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却护着小三的女儿。
她能不生气吗，这才推了对方一把。
谁知道沈青宜顺势就掉进了水里！
她眼眶红了起来，忍不住看向沈崇山，“爹，我推她的时候根本没用力，是她自己故意摔进水里的！”
“够了，我在和你姐姐说话，没问你！”
沈崇山忍不住斥责了沈兰芷一句，往日他觉得这个女儿娇憨可爱，在心中对对方也有几分亏欠。
但那是基于沈兰芷没给自己惹麻烦之前。
“还有，玉婉也是你姐姐，你怎么能张口闭口直呼其名，你都回来三个月了，规矩还没学好吗？”
沈兰芷愣住了。
她全然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这一次居然也不帮自己了。
酸涩难受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扩散到四肢百骸，沈兰芷没有再说话。
父亲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崇山面无表情，冷眼扫了这两个惹事精一眼。
可论起来，今日更让他生气的，是沈青宜。
她怎么敢说出入宫行刺皇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
沈崇山没忍住，对着沈青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兰芷还小，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你们两个搅家精，把沈家害成什么样了！”
王氏冷眼看着沈青宜，这个长女可不就是搅家精嘛，从来都不和她一条心，对外人比对她这个亲娘还好。
“原本今日，她和兰芷道个歉也就过去了，关上门谁会知道我们沈家发生了什么。”
“偏她心气高，非要把事情闹大，现在好了，整个沈家都要被她连累死了！”
沈家其余人没有说话。
可他们心中对沈青宜也是存着埋怨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青宜此举，也是连累到了他们。
唯有沈青宜的三叔三婶忧心忡忡。
“青宜这孩子一向冷静，她会将这件事闹大，定然也是有原因的，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说？”
“能有什么原因！”王氏冷着脸打断他们的话，“不就是气量小还又蠢又毒！非要害死沈家才甘心！”
人群中，有一个身子清瘦的少年，朝沈青宜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可他也想做些什么。
“父——”
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崇山便一锤定音，“今日沈家之祸，全因兰芷和青宜而起。”
“兰芷自今日起，禁足在绛雪轩罚抄女则女戒一百遍，至于青宜，家法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