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一 离别盼重逢
我记得二十岁那一年，我从天津回到贵阳老家，那一年是我的低谷期，其实成年以后的每一年都是我的低谷期，我从来都没有顺心如意过，那时候我就想把母亲接到身边，可是我没有那样的条件，我依然在四处的漂泊。我不敢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给母亲，我真的不敢跟母亲说实话，我在天津真的混不下去了，我只能回到老家。我害怕母亲接受不了我失去工作的这种事情，我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孝顺的孩子，可是现实啪啪在打我的脸。
其实我一直都特别理解母亲的苦楚，我真的想帮母亲减轻一些负担，可是我没有那样的能力，我只能愧疚的接受母亲对我的各种好，即使我心里有愧疚，可是我改变不了这种现状。我知道母亲不会怨怪我，只是我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给母亲任何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件衣服，我都没有给母亲买过，我真的太不孝顺了。
我记得那天回到家的场景，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流干了眼泪，我不想让母亲看到我的悲伤，我只能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好，一来一去的车费花了几百块钱，我身上仅剩两块钱了。我从天津回来坐的火车，火车票挺贵的，我的钱本来就不多，我抵达双流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七点左右，我拿不出车费，我连坐三轮车的钱都没有，还有那么多的行李，我只能硬着头皮带回去。
我身上仅剩的两块钱只够买两个馒头，我在心里说服自己把这两块钱留下来，我只能饿着肚子走路回家，我的行李又多又重，我只能把大提包扛在肩上，一手拿着棉被和草席，一手拖着行李箱，东西又多又沉，每走一步路都很艰难，一个小时的路程，我用了两个多小时，我完全可以坐三轮车回家，到了家以后，母亲可以帮我付车费，可是我没有那样去做，母亲那个人太节省了，让母亲掏几块钱的车费等于要了她的命，行李真的太多了，我一路上走走停停。其实我不是一个特别节省的人，我总是会花钱买一些事不关己的东西，买那些东西的时候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花钱的时候确实很潇洒，没有钱的时候特别的窘迫。我虽然没有沦落到花天酒地的那种地步，但是我已经不把钱当回事了，只有遇到没有钱遭罪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钱的重要性。我记得自己最喜欢的就是火锅，我每个月几乎要去火锅店九次，每一次都是一两百块钱的消费清单，我还会去洗脚房和按摩店，每一次的消费至少一百多块钱，我那么一点工资根本就经不起这样折腾，我成了一个失败而又颓废的人，或许没有人会同情我这种自讨苦吃的人。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左右，母亲早已经睡下去了，我用力的敲门，我敲了一分钟，母亲总算把卧室的灯打开，随后母亲就过来把门打开了。母亲看到我很惊讶，母亲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母亲突然泪目，母亲问我，“尘尘，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你好像长高了一些，可是为什么这么瘦，你没有按时吃饭吗？”母亲靠过来比划了一下，我确实比以前高了一些，我以前比母亲矮一点，现在比母亲高出一个头。
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找话说，“妈，我打算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多住几天，我下过月就会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自己的遭遇，我没有什么钱，我很想找母亲拿一点钱出去打工，我这一辈子可能就只是打工的命，我几乎摆脱不了这种命运。
母亲帮我拿行李，我把行李都放到了自己以前睡的那个房间，这一次回来，我没有给母亲带任何的东西，我真的很愧疚，我知道母亲不会跟我计较，可是我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母亲把我抚养长大不容易，我却拿不出东西孝敬母亲，我真的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母亲可能知道我混得不好，不然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家，现在是三月六号，刚过完年不久，母亲肯定会怀疑我在外面过得不好，不然不会这个时候回家。我觉得这是一种耻辱，我真的不敢跟母亲开口要钱，出去了三四年，我一分钱都没有挣到，我觉得自己愧对母亲，我真的有些后悔自己以前不把钱当回事，一旦没有钱的时候，我却只能无奈的回家，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继续了，可是现实的社会根本就由不得我，其实我没有资格怨怪社会，我只能怪自己，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大把的花钱。
母亲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母亲忍不住叹气，“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早一点起来帮我把家里收拾一遍。”我几年没有在家里了，家里的摆设还是那么的整齐，我感觉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地方，我看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其实都还挺干净，我自然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母亲可就不一样了。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我相信母亲有她的安排。
我有气无力的点头，我真的很累，我在火车上没有休息好，转了几趟车，我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但是我害怕母亲过度的担忧我，我只能烦躁的说话，“我知道了，以前都是你在家里收拾，我却什么都不管。这一次我回来了，我就任由你派遣。”我只想倒在床上就睡，我确实又累又困，好在母亲回去睡觉了，我也该好好的睡一觉了。
………
昨晚睡了一个安稳觉，竟然一夜都没有做梦，可能我这段时间太累了，我没有什么精力做梦，早上我们吃了早饭以后，我跟母亲就开始大扫除，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把房间收拾干净，随后我去洗了一个澡，家里的条件很差，我只能在大锅里烧热水洗澡。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母亲竟然已经累的喘不上气，我尽量不和母亲说话，我害怕母亲累的说不出话，我随后去到外面洗衣服。我觉得有些疲乏，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离开公司以前的一个月里，我一直都睡不着觉，我在回来的火车上也是睡不着，我已经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失眠期，只有昨晚睡了一个好觉。
我晾了衣服以后，我跟母亲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休息，母亲还是问了出来，“出去的这几年，你存了多少钱，家里的房子越来越破旧了，我们必须在十年以内重新修建。”我感觉心里拔凉拔凉一片，我真的拿不出钱来建房子，我到底该怎么跟母亲说这种事情，我真的很纠结。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了，我其实很烦恼，我真的没有存到钱，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母亲说实话，但是我真的不想隐瞒母亲，“妈，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我身边没有几个钱，我哪里有钱建房子。十年以后，我应该会挣够建房子的钱，你不用过度的担忧。”十年以后，我能不能挣够建房子的钱还是一个未知数，其实我真的不敢跟母亲保证。我突然觉得压力好大，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只是今天确实不一样，母亲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母亲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气，母亲一副严肃的模样，“你身边到底存了多少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其实对于我而言，我觉得建不建房子，我都无所谓。只是你不一样，你必须再加一把劲，以后还要娶媳妇，没有新房子，哪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你。”母亲的话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其实也很着急，比我小一岁的同学萧炎伦都结婚了，而我连自己以后的女朋友姓什么都不知道。
我无可奈何的叹气，压力真的好大，我只能宽慰母亲，“妈，我现在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不用替我着急，我自己的事情，我还能够解决。”说了这么多的话，我唯一不提自己存了多少钱，我害怕母亲知道我身无分文，我真的害怕母亲会失望，我不敢跟母亲说实话。
母亲用犀利的眼睛盯着我，我憋的有些难受，母亲见我不着急结婚，母亲只能用言语来刺激我，“我听说邓昌南结婚了，他比你小两岁，还是你的小学同学，你看人家的孩子都一岁多了。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我的心里特别的难受，我也很想抱孙子，趁我现在还能动，你趁早生一个让我来带。”母亲越是着急，我的心里就越难受，我真的没有钱，哪一个姑娘愿意嫁给我这个穷鬼，我对自己的未来太茫然了。
我真的不想听到催婚的话语，我其实挺着急，我害怕自己会穷一辈子，我不可能找到媳妇，我真的很担忧自己的未来，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妈，婚姻不是儿戏，我也想早一点结婚，可是无缘无分在哪里去找姑娘，我只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我相信缘分来了，我也就顺理成章的结婚了。”缘分这种东西妙不可言，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料定，未来的路还那么的长，我相信属于我的幸福不会脱离轨道。
母亲希望我能够早一点结婚，而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多挣一些钱，只有挣够了钱，才有姑娘愿意嫁给我，母亲拗不过我，“你的终身大事我管不着，你想什么时候结婚，不是我说了算，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们村的那个李木子，他都三十来岁了还没有找到一个伴，他母亲着急托人请媒，可惜没有一个女人看得上。”母亲说的话让我难以平静，我真的不想像李木子那样，可是缘分还没有到，我着急也没有用处。
我怕母亲太过于担忧我，我只能跟母亲保证，“妈，你就放心吧，我不可能单身一辈子，我早晚都能找到对象。只要缘分来了，谁也戳不破。”我不想单身太久，我很想早一点结婚，可是我目前的这种情况，我真的很难找到对象，没有哪一个女人会喜欢跟穷人在一起，哪怕那个人再怎么优秀。
………
我在家里住了十六天之后，我准备出去打工，这一次真的不知道该去往哪里，或许苏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回到家的第六天，我终于跟母亲坦白自己没有钱的事情，母亲没有多言多语，既没有说我的不是，也没有指责我，母亲给了我一笔钱，有一万块钱，我没有想到母亲这一次会这么大方的给我钱，母亲那么节省的一个人，母亲却愿意给我一万块钱，我真的很感激母亲能够接济我。
四月很快就要来临，我顾不上家里的各种美景，我决定去苏州那边打工，我没有一技之长，打工是我唯一的出路。临走的这一天，母亲把我送到了双流镇的车站，这一次我没有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都带走，我毕竟还会回来，我只带了一些衣服和裤子，还有鞋子，以及一些零碎的东西，然后再也没有其他。
我进车站售票处的前两分钟，母亲叮嘱我，“尘尘，你去到苏州那边，一定要节省一点，如果在外地挣不到钱，你就回贵州，老家的条件不比别的地方差。如果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家，我在家里等你。”母亲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母亲说话的声音突然收敛一些，“你记得按时吃饭，千万不要饿出胃病。”母亲说的这些话让我红了眼眶，可是男人的眼泪不能随意挥洒，我只能抬头看着天空，我很想把眼里还没有流出来的泪水收回去。
我只能一直点头，母亲的叮嘱让我很难受，“妈，这些我都知道，我以后一定不会乱花钱了，我会把挣到的钱存起来，我还要攒下来娶媳妇。”我沉默了几十秒，然后继续说话，“妈，你不要担忧我，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我都懂，我知道该做什么，你尽管放心。”我眼角有泪滑落，我终究还是没有把眼泪收回去，我真的太难过了。
母亲拍拍我的肩膀，母亲已经眼含热泪，我见不得母亲这副模样，母亲眼里的泪水突然崩溃的流了出来，“尘尘，你千万不要为了节省钱而不吃饭，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的身体，哪里还有金钱会青睐你，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以为母亲说的这番话，我会很容易做到，我以为自己会做得到，只可惜，我高估了现实的社会，我在苏州那边找工作很艰辛，一天吃一顿饭或两顿饭，我真的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原来我真的会为了省钱一天吃一顿饭，我从来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告诉母亲，我害怕母亲会难受。
我跟母亲拥抱在一起，这一次的分别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见面，我对自己的未来不是很清楚，我不敢跟母亲保证自己能够挣到钱，我感觉自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乱花钱的毛病，我本来在母亲的面前敢于保证，只是保证而已，不代表我不会再犯那种老毛病，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过来，我真的一无所知。直到二十八岁以后，我才真正意识到钱财的重要性，我不敢再乱花钱了。
我跟母亲分别以后，我就去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处，我在自动售票机那里买了一张去县城的车票，买好车票以后，我就径直走进了车站，我坐上了去县城的那辆汽车。我透过车窗看见母亲还在车站外面张望，可能是因为母亲没有看见我，所以母亲随后就离开了，这一次离别以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母亲一直都用的那个老式手机，那是一个摩托罗拉的品牌，手机的质量确实很过硬，我十五岁那年母亲买的，至今那个手机一直跟随着母亲。我跟母亲联系用的是公用电话，我舍得拿钱去按摩，我却舍不得买一个手机，母亲劝了我几次，母亲让我买一个手机，我一直推脱说以后买，其实我没有要联系的人，除了给母亲打过电话，我从来都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人走茶凉或许能够形容我的这种境遇。
母亲给予我的不只是生命，母亲还赋予了无限的爱与疼，我真的没有办法回报母亲，面对母亲所有的付出，我只能够欣然接受。我看到母亲的黑发里隐约有白发在成型，我是多么的心疼却又无能为力。我想多挣一些钱，然后陪伴在母亲的身边，从此以后，我娶妻生子，一家人和睦的相处在一起，我跟母亲再也不会分离，直到母亲离开这个世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