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看到尸山血海
黄土之下的道路一直延伸向下，许久之后才逐渐开阔，一抹血色映入眼帘。
江隗目光一凝，透过李清川的视野，看到了一片极为开阔的场地，然而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因为入目乃是一片血一般的鲜红，双目好似被一团浓郁的血液遮蔽，视野范围非常有限。
便是如此难视的情况之下，他却看到前方有许多人工挖掘出来的深坑，深坑之中泡着数不清的人影，走近一看，一道道人影居然都是未着衣衫的尸身，这些尸身全部皮肤惨白，浸在血池之中。
江隗紧皱眉头，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自认心理承受能力极强，毕竟都已经接手了骨灰堂这样奇怪的地方，看到眼前的这些光景，胃里仍翻江倒海，险些一口吐出来。
不止是好几个血池之中泡着尸身，周遭不少同样堆着一具具尸体，这些尸体垒堆在了一起，形成一座又一座诡异的尸山。
这是尸山血海一般的场景。
他甚至看见很多尸身睁着双眸，眼底却是诡异的神采……
这些已经失去所有生机的尸身，眼中的神采竟是如同痴迷陶醉，看不到半分恐惧与痛苦，仿佛是他们生前对某样事物如痴如醉，直至生机断绝，这些人也没有从陶醉之中走出来。
血色光景与浓重的怪味不断刺激着江隗的每一根神经，令他根本无暇思考，渐渐只觉眼前模糊，意识将乱，大脑阵阵抽痛。
忽然。
江隗看见一处处尸山血海的中央，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周身环绕金光，盘膝坐在半空之中，与尸山血海一般的光景格格不入，显得极为惹眼，这让江隗的精神恢复了少许，紧锁眉头。
下一刻。
那人转身过来，但见其人一身袈裟，合十的双手之上放着一把禅杖，赫然是位僧人。
他满身金光，露出一张英俊年轻，已然看向江隗的方位，眼中似闪过一丝惊讶。
“坏了。”
江隗清楚感受到了年轻僧人的目光，心底有强烈的不安，一句话也不说，连忙在心底呼唤李清川，并且试图脱离李清川的视野，怎奈一番尝试毫无作用，李清川和顾安仿佛消失了。
江隗心提到了嗓子眼，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就在这时。
盘膝而坐的年轻僧人长身而起，眼中仿佛是可以怜悯众生的慈悲，他手握禅杖，步步踩出了金灿灿的莲花，片刻便到了面前。
江隗下意识后撤，偏偏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僧人靠近。
他生平最有骨气，马上咬着牙道：“在下是一介凡人，无意间闯入此间，叨扰了圣僧度化众生，恳请圣僧原谅，在下这就离开！”
“施主身为凡人，却可窥见贫僧的菩提幻界，足见施主定非常人，贫僧有礼了。”
年轻僧人眉眼含笑，彬彬有礼，朝着江隗一拜，俨然一派大师模样，微笑道：“不知施主从何处来，欲往何处？”
江隗没想到对方真有几分气度，反倒有些整不会了，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看不到逃生的希望，只好朝年轻僧人一拜：
“在下自东土而来，途经赤霄宝地，本意想就地购置良宅，寻个门路，偶然发觉后院地底有处隐地，好奇一探，不料冲撞了圣僧，罪过罪过。”
“东土而来？施主一个凡人，想必走不了多远，当是灵丘城人氏？”
年轻僧人面上闪过一抹思考。
江隗一本正经点头：“正是，在下本家姓唐，家住灵丘城，本有些家资，怎奈家道中落，散尽家财，只好另寻生计。本家最敬仰漫天诸佛，今日有缘得见圣僧，也算生平一大幸事！”
“施主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中听。”
年轻僧人笑了，落来目光：“不过施主胡编乱造的功夫差了些，何不直言？”
江隗眼神微闪，不动声色道：“圣僧何出此言？在下句句肺腑之言，绝无虚假，说来此间为何是这般光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他们？”
年轻僧人转头望向一座座血池，喟叹道：“阿弥陀佛，只怪贫僧佛法不到家，无法度他们飘过苦海，仍旧受苦。不过他们听了贫僧日夜诵经，想必也有所领会，人不度人，方可自度。”
江隗听得云里雾里，继续试探道：“传闻宅院的前称乃是江府，十余年前，江府十几户人家突然遭了横祸，圣僧可知晓他们因何而死？”
年轻僧人淡淡道：“贫僧送他们一死。”
江隗眼皮子一跳，心跳的速度止不住加快，他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看到了年轻僧人的身影，早已经有所猜测，故而小心试探，却不料年轻僧人全然没有遮掩，说得坦坦荡荡。
毫不在乎，远比不敢承认更可怕！
他想逃，却逃不掉，原本还算自然的笑容，此刻变得尤为僵硬。
“贫僧多年前路过赤霄，选中了江府人家，传授佛法，可惜江府主人深陷迷瘴，听不得贫僧佛法，贫僧只好将他们放血成河，日夜为他们诵经，如此方能叫他们领悟佛法。”
年轻僧人自顾自道：“施主瞧，他们都听进去了贫僧的佛法，故而超脱往生，乃是我佛门弟子，而今遭我度化，更胜从前。”
江隗心中震荡，瞬间意识到江府十几户人家以及眼前的一具具尸首，全部都是年轻僧人一手促成，包括眼前的所有场景，同样是年轻僧人的手笔！
这哪里是圣僧，简直就是妖僧！
“佛门以度化世人，慈悲为怀为己任，大师妄造杀孽，岂不难以成佛？”
他隐隐听出年轻僧人言语之中的冷意，深知情况有多么危险，硬着头皮劝说：“俗话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大师一身本领，实乃佛门翘楚，何必徒增杀孽，平添业障？”
“佛？”
年轻僧人眼中闪过一抹邪光，冷笑道：
“世人信佛佛是佛，世人信我我则是佛，你说我难以成佛？倘若我便是佛，又何须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