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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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点邪门

江隗眼皮子一跳。

回来了,说的是化成骨灰的相公?

“或许小掌柜不信,但这两日我碰见了些邪门的事情,还请小掌柜一定小心。”

妇人像说服了自己,面有愧意:“不是我想隐瞒小掌柜,这些事太古怪,我也不能确定……若小掌柜不愿收,我这就带他回家。”

“等等,夫人能否说说具体情况?”

江隗虽说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但总觉得心底痒痒,这个世界有修行之法,那有鬼什么的应该也正常吧?

他悄悄看了眼身后的骨灰柜,脊背发凉。

“小掌柜想听?”

妇人很意外江隗的态度如此平和。

江隗点点头:“我信夫人,至于怪事,我经营骨灰堂这么多年,哪能没见过怪事?夫人同我说说,或许帮得上忙。”

妇人思忖片刻,觉得也是。

她只抱了一坛,人家屋里全是。

真有怪事,轮得到你来说?

“那就有劳小掌柜了。”

妇人舔舔嘴唇,整理着思绪。

“我家相公大致是在两个月前暴病而亡,浑身泛紫,我请郎中看过,说是得了疫病,郎中不敢靠近,直叫我烧了,入土为安的道理我明白,哪能说烧就烧?”

“然后呢?”

江隗眨眨眼睛,十分好奇。

这少年近日鲜少出门,全然不知外界之事,如今正好听听。

“我与郎中说了,郎中却将我骂了一通,遂叫来官人与诸邻居,逼迫我烧,我一介妇人哪有能力与之相争?不得不使些钱财,请人将相公焚了,装在这小小酒坛中。

“他们这才肯做罢,往后我便将相公埋在院里。

“怪事,就是从这开始的。”

妇人说得眼泛泪花,颇有些楚楚可怜。

“几日前,我起早做工,忽见相公站在了门前,而后我方才惊醒,方知是个怪梦,但接下来的几日,我总能做这样的梦。梦见我晨时爬起,相公他便站在门前,默默看着我。

“我觉得不对,故而将相公挖了出来,日夜置在床前祭拜,怎奈仍频生怪梦,怕是相公觉得不安稳,只好另寻去处。”

“所以,你将他送到我这来了?”

江隗若有所思,心知此事有诸多疑点,不过暂未多说。

看来这位夫人说要将骨灰带走不单纯是心善,也因为看出他状况不好,怕不能妥善保管。

那妇人果真点头。

“小掌柜若觉得不好,我这就领走,只是叨扰小掌柜了。”

“尊夫的事情先不着急。”

江隗摇头,先不说他就指着妇人活命,不可能拒绝,就算有问题也得收着,光是这对夫妇身上发生的事情便足够让人注意。

其中疑点太多了。

“夫人,你确定你没看错?”

“没有的,若一天两天或许会看错,过去数日,我却总能看见相公,那绝对不是看错……”

妇人说得笃定。

“不知夫人与尊夫感情如何?莫不是尊夫忽然病故,夫人魂牵梦绕,这才反复梦见。”

江隗看出妇人眼中的游丝,心知这对夫妇的感情很好,推测道。

“或许是吧……”

妇人沉吟少许。

“只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小掌柜莫要多想,权当我胡言乱语,也许是因相公走的急,我才思之念之,而非什么怪事。”

“是有这个可能,但也许又不是。”

江隗思考着开口,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连续几日梦到同一个画面,概率很小,相反从诡异的角度来分析,可能性说不定更大些。

只是他没敢直说。

妇人吃了一惊:“莫非还有别的原因,真是我家相公责我胡乱埋他?”

“见到尊夫时,夫人可觉得害怕?”

“没有,只是心慌……”

“这便对了,夫人这般挂念尊夫,看得出夫人与尊夫颇为恩爱,想来即便照顾不周,尊夫也不会怪责夫人,依我看来,尊夫数日出现,多半不是想害你,而是提醒你。”

江隗笑了笑,说出看法。

妇人一脸茫然:“提醒我?”

“夫人说尊夫暴病而亡,死得突然,难道夫人从未想过个中缘由?”

“郎中说是疫病……”

“疫病?疫病须有个源头,尊夫是从何处染病?反之,若尊夫是源头,为何夫人没事?”

“小掌柜的意思是……”

妇人面上浮现出惊恐,没敢说下去。

“有些话不好直言,只是看夫人与尊夫恩爱,又待我甚好,这才妄加推断两句,不敢断言。”

江隗没有说得太深入,点到为止。

他确实是看在妇人坦诚,对他不错,这才将看到的问题说说。

然而这背后牵扯太深——郎中与官府一口咬定,此人是暴病而亡,这本身便很怪。

他刚来这个世界,不便多言,以免惹火烧身。

“不知小掌柜可有依据?”

妇人面上似有寒意,声音低了许多。

“有的,夫人可以想想,朝廷前些年颁布公文,凡疫病染身者,除火葬外,亦不可入土,他们却并未严格要求,而是只将尊夫焚化,可见他们看重的是将尊夫烧毁,而非在乎疫病……

“至于缘由,还请夫人自己思考。”

江隗沉思片刻,终究没忍住多说了点。

“依我之见,夫人可回去休息,尊夫留在我这,夫人明日若看到尊夫,或许能知晓一二。”

“多谢小掌柜了。”

妇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她向江隗稍稍欠身,失魂落魄般离开。

江隗心情复杂。

太平盛世尚有可怜人无数,何况乱世。

“希望只是我的假想。”

江隗拍了拍装有妇人相公的酒坛,入手冰凉。

而后顾不得洗手,拍了拍手便啃着黄馒头下咽,有些硬,味道更算不上好,但两口馒头下肚,浑身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吃得不急,甚至说得上是细嚼慢咽。

这是他前世学来的知识,越饥饿,越不能囫囵乱吃。

一个馒头吞下,有了几分饱意。

江隗摸了摸肚子,知道饿太长时间反而吃不下东西,因此不着急,他起身检查大门,发现并不是没有关好,而是这间破房子的门锁本来就坏了。

他只好勉力搬来一张桌子,抵住大门,又生疏地掌了一盏残灯。

一番操作,屋内总算多出些温暖。

酒坛呈在柜台,后边是安静的骨灰柜。

“各位好哥哥,弟弟也算照顾了你们许久,切勿害我,若弟弟有口饭吃,一定给好哥哥们上香。”

江隗向骨灰柜恭敬一拜,这才回到柜台后边。

他扯出柜台下面的杂物,不断翻找。

记忆中少年曾经翻过柜台,将值钱的玩意全拿去典当,往后便尘封了。

江隗不打算长期经营骨灰堂,所以想把能用的东西都拿出来,看能不能利用前世的知识赚钱。

只是骨灰堂确实凄惨落魄。

一顿乱摸,全是没什么用的杂物。

江隗找得心中一叹,正要起身。

忽然他目光一闪,看到角落放着一个古朴铃铛,上边积满灰尘。

“这是铁做的?”

江隗抓出铃铛,入手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这世界当铺收不收铁,应该多少值点钱吧?

他伸手摇了摇,铃铛发出的声音仿佛枯骨磨牙。

“有点难听,不过还能响。”

江隗打算明日去当铺问问,他看不到的是,随着铃铛声音回荡,置于柜台的酒坛忽然抖了抖。

一缕森白烟雾缓缓飘起,钻入江隗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