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现实之难
背完了三百千，父亲又抱出来一堆书来：《千家诗》、《广韵》、《尔雅》、《说文解字》。这都是他当年开蒙的遗存。
这四本书相较前面三本，难度大了不止一倍。
如果说三百千还是顺口溜性质，王阳结合前代的积淀大多可以理解记忆，这次新拿的四本难度就大多了。
《千家诗》多选唐宋七言律诗，内容包含田园、赠友、思人、吊古、咏物、侍宴等各类诗作，好歹有不少名篇前世都已背过，难度尚不算大。
后三本才是硬骨头。
《广韵》收录两万六千多字，注文近二十万字，相当于今天的拼音教科书。
《尔雅》一万三千多字，相当于今天的词典。
《说文解字》一万多字，相当于今天的字典。
三本书都是工具书类，不少字佶屈聱牙，背起来非常枯燥无趣。
好在王阳父亲当年是个好学生，每一页的句读都已圈点，读起来并不费力。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四本书又是直接拿下。有了这四本书打底，王阳在这个时代读书写字已经没有压力了。
不过，此时王阳发现，只会背书是不行的。汉语博大精深，字虽然认识了，放在一起就陌生了。
譬如《尔雅》里的“溞溞，淅也。烰烰，烝也。俅俅，服也。”这几句，王阳字都认识，语义也只能知道个大概，深究其中意旨只能请教父亲大人了。
王子三也不藏私，当下一一指点，王阳顿时有拨云见日之感。
难怪古代必须要有塾师，这些问题靠自己是不可能全部解决的，传道受业解惑，学问的事来不得一点虚假。
背完这几大本，王阳算是粗通古文了，等到文义全部精熟，这几本书就是拐杖，有了这些拐杖在手，王阳再遇到什么古文，都如快刀破竹，通读背诵不在话下。
有此一番经历，王阳也收起小觑天下英雄之心，这个时代能读书写字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自己也要日夜精进也是。
背起来简单，理解却要一点点得啃，难怪正常开蒙都要三年之久。王阳决定不着急，读书是个水磨工夫，打好基础再起步，才有事半功倍之效。
这一天早起，听父亲讲了一段，又将《说文解字》默背了一卷，突然感觉有点闷。
出门来到院落，阳光已有些许暖意，院子里的柳树已经开始吐出鹅黄的嫩芽了。不远处的齐封河在太阳下宛如银练，潺潺流去，只是感觉比往年的水量要小一些。河两侧的田里，农人们躬身劳作，为春耕做准备，不少都脱去了上衣打着赤膊。
王阳转身，看向房后北方的大山，自读书开始，王阳已经交卸了放牛的差事，如今已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可卿了。
此念一起，再难心定，他写下“帮王进放牛”五字，就往山上跑去。王阳左手拿书，右手攥着一个煮鸡蛋，这是他读书之后，每日早饭新增的营养餐，全家独此一份。
心之所向，道既不阻且不长，没多久，王阳又到了小屋。
王进没在这里，王阳轻手轻脚走近，看着小门没关，就猫在一旁，想看看可卿在干什么。
从门口望去，秦可卿端坐在石墩上，正一针一线地绣着什么，绣了一会儿，又拿起来仔细端详，再继续下针，活脱脱一副闺中仕女图。
王阳看了半晌，再也忍不住，轻咳一声现出身形，把秦可卿唬了一跳，一看是王阳，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可儿学得怎么样呀，让哥哥来检查检查！”王阳摆出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一步一步踱进房中。话说出口，却感觉有点猥琐。
秦可卿啐笑一声，连忙把手中的绣活藏到被下，王阳哪里肯依，一番打闹终于抢到手里。展开一看，却是一副山景，一座青峰之上，一石壁立，壁下一屋俨然，旁边花草繁秀，远处红日喷薄，右下角浅浅绣了一个“陽”字。
王阳心中一暖，再看秦可卿满面酡红，也不点破，连夸了几声“好”。
确如王阳所说，这幅山景布局通透，用色清雅，针脚细密，当真是一副上佳的女红。
“谢谢可儿，哥哥我收下了，呐，奖励你一颗鸡蛋！”王阳老神在在地直接揣进怀里，不等秦可卿来抢，丢下鸡蛋转身就跑。
王阳自小放牛，上山下坡都是家常便饭，一溜烟跑下山坡，可卿哪里追得上，急的在原地不停跺脚。
王阳童心大起，假装回去还她，走近了又是一顿跑，三番五次，把秦可卿气的够呛。
眼看着秦可卿蹲下，把头埋在臂弯不动了，王阳顿时有点害怕，赶紧凑上去哄。谁承想，刚走到旁边蹲下，却被秦可卿一把薅住衣服，顺手伸进怀里就要掏。
王阳哪里会让她得逞，顺势一趟，直接从山坡上滚下。
哪知可卿也没放手，两人就此滚下，此时青草渐长，山坡轻滑，跟着王阳一路滚了十几丈，遇到一个缓坡才停下。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风很轻，云很柔，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下来。
半晌，王阳回过神来，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此事因自己而起，回头看看身后，不到十丈就是深崖，不由一阵后怕。
王阳赶紧扶起可卿，掏出那副绣图，递给可卿，“可儿我错了，我只是太喜欢了，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
秦可卿低着头，“谢谢阳哥的喜欢，那副图还差最后几十针，半成品哪能送给阳哥呢？”王阳再展开图一看，发现“陽”字的最后两撇颜色较淡，确实是差了针脚。
“可儿真是费心了，那我们回去吧，等你绣完再给我！”王阳扶着秦可卿，一步一步走回小屋。
走了几步，却发现可卿抿着嘴笑，身子前半部分也有点漏风，低头一看，衣服已经被扯破了，穿的棉袄漏了一个大洞。
“幸好我有针线，不然回去阳哥要挨打哦！”秦可卿叉着腰得意的说，脸上是终于赢回一局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