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准备读书
天色大亮，王家一大家子却难得地没有下地。
王阳像是一个吉祥物，坐在堂屋中间，大家打量着他，仿佛是在看几天前初次见面的秦可卿。
王阳前面的小桌子上，摆着他早上写的大作。
“这场病看来是好事，阳哥应该是觉悟了宿慧，梦中学会了读书写字，真是我王家之幸！”
父亲难掩得色，为自己的儿子由衷自豪。
“梦中能得文昌帝君的指点，我们阳哥莫不也是天上星宿下世？”
二伯听多了话本，这种星宿下凡的故事听了不少，看着王阳，眼中也带着敬畏。
“读书是个填钱的差事，老三你可是想好了？”大婶第一时间还是想到家里的账本。
如果王阳读书，笔墨纸砚的花费自不用说，将来家里可是少了一个壮劳力，多出少进，大婶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分。
更何况，家里下一件大事就是给王宝娶媳妇，如果王阳读书，说不得儿子的婚事只能推迟。
“老三你当年也读过书，家里识字的就你一个，依你看，阳哥读得出来吗？”
大伯没接大婶的话头，但他也知道，读书花费不少，所以不得不多加几分小心。
古代科举远比今日严苛，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每一试都是百里挑一的几率，能一路高中的都是学霸中的学霸。
王阳父亲王子三，当年七岁开蒙，寒窗苦读十几年，在府试三次折戟，至今没混到一个童生的名头。
恰逢当时家中有事，实在无力支持，王子三才打退了读书的心思，放下砚田，一头钻进山田，接着就是娶妻生子，课业荒废多年，再没有科举争雄的念头。
“我不知道阳哥目前学力如何，“父亲捻着须，仿佛想起当年的自己，又补上一句，”只是论天资，我远远不及。”
王子三说完就闭上眼，他也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让王家再次押注一个读书人，这意味着全家又要回到二十几年前节衣缩食的日子。
当年若不是自己执意读书，眼下全家是不是早就应该住进瓦房了呢？
王子三此言一出，堂中一片寂静。大家都知道，选择让王阳读书，以后得日子会更难。
“所以，从今天开始，三房申请分家，他日王阳若是功名有成，再归房。”
王子三此话一出，却像在油锅上浇了一瓢沸水，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目前王家的三房没有分家，同作同食，每月奶奶给每家媳妇发一点体己钱，做自己生活零用。
王子三的意思，王阳读书的花费，都将由自己夫妻二人来张罗，将来读书有成，带来的福利却可以全家同享。
自他自己成家之后，接触了柴米油盐，王子三才知道当年全家省吃俭用供自己读书是多少不容易。
他知道自己已让全家失望过一次，所以这一次，他不想再拖累家人。
“老三你放屁！”大伯二伯异口同声地说道，显然是不同意王子三的说法。
“老三，不用多想，阳哥能读书是好事，你也不必提分家的话，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我们能在这齐封村以一个外姓立足，靠的就是同心合力。”爷爷中气十足，大家都屏息静听。
“至于你当年读书的事，也不要多想，这些年下帖子写文书，家里都是靠你，更何况眼下阳哥读书，你不就是现成的开蒙老师吗？”
爷爷站起来，沉声说道：“从明日起，老三上半日在家教书，下半日再下地，从公中取三分作为阳哥读书的使费，这事就这么定了！”顿了顿，爷爷又补了一句，“阳哥梦到文昌帝君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姜还是老的辣，爷爷毕竟是爷爷。
在这个神话信仰比天大的年代，跟神灵扯上关系，带给王阳的，可能是巨大的名声，也可能是巨大的压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话，爷爷未必知道，但这个道理他懂。
事情议定，大家都没有别话，其他人依旧下地劳作，王进接过王阳放牛的差事，王阳就准备在家读起书来。
当天还是王阳上山放牛，他带着秦可卿嘱咐的针线，和一堆干粮，快步往山上走去。
今天已有些晚了，想着可卿还在等着今天的食物，不由有些心焦。
王阳几乎是一路撵着牛跑，终于在接近午时的时候赶到了地方。远远的，王阳看着那个影影绰绰的小白点，心里终于安定了些。
走近小屋，秦可卿已是在门外等着，看着满脸红潮的王阳和吐着白沫的老牛，不禁莞尔一笑，“晚一点又没什么，怎么就急成这样了。”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你给我来碗水，我慢慢跟你说！”王阳一路冲上来，口干舌燥，此刻只想喝水。
秦可卿打来了一碗水，看着王阳囫囵喝下，又端来一碗。清凉的山泉水略带微甜，王阳连喝了三碗才停下，抹了抹嘴，才细细讲起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事。
秦可卿拿着干粮却忘了吃，噙着笑意听完，身子微微一福道：“恭喜阳哥，果然是天赋过人，小女子这里预祝阳哥蟾宫折桂了！”
王阳此刻负手峰顶，踌躇满志，顿感未来坦荡，取金紫如拾草芥。
“也有一桩不好的事，你猜猜是什么。”王阳回头对可卿说道。
“阳哥要读书，自然没那么多功夫来陪我了，我懂的。”
秦可卿先是低下头，又抬起头来，“不过没事，我也要认真研究女红了，咱们三房现在人人都要争气呢！”
王阳见秦可卿如此豁达知理，心中不由大慰，炫技的心思顿起，“你可知三字经？听我给你读，人之初，性本善......人不学，不知义。”一连十四句背下来，王阳一脸得意。
“为人子，方少时......”秦可卿一字一句地接下去，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这.....”王阳待在原地。
“这三字经，父亲早都带我背完啦！”秦可卿笑意不止。
不得不说，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城乡差距还真都是挺大呀！
王阳感慨之余，之前的那一点得意也抛到九霄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