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当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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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户部侍郎裴知聿

……

……

一场秋风,一场雨。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汴京的这场风雨从未停歇。

是非纷争,派系政治,交易恩怨,黎宿的归京就像催化剂一样,让这场风雨更大,让墨色的乌云更深。

裴府,裴知聿,撑着油伞,站在府邸前。

下了早朝后,二皇子府上突然来人通禀,午时到访。

年近六旬的他,官拜户部侍郎,掌财政,不参与任何派系,更是深知这一点,恐是要来拉拢他。

加之江南那边来信,有人搜集到了一些营私之事,这让他更加重视此次二皇子的到访。

一袭褐色简袍,面容严肃而沉着,双目如炬,紧盯着前方。

狂风呼啸如猛兽,肆意咆哮,冲撞,裹挟着雨水,横扫一切。

雨幕如同厚重的帘幕,模糊了世界的轮廓,一片混沌。

尽管如此,他还是孤身静静站在风雨当中,身边不要任何人陪同。

前方一辆马车在雨幕中缓缓而来,逐渐清晰,停在了他的面前。

“裴侍郎,您这是……快快快,入府……这么大的雨……”

马车上跳下一位紫衣儒雅的青年,也不等下人撑伞,焦急的就要拉着他向着府内而去。

裴知聿躬身行礼,“见过二殿下。”

顺势将雨伞抻到来人的头顶,“殿下先请。”

“好好好,走走走,一起。”

来人正是以温雅纯良,心系万民,爱戴群臣著称的二皇子黎景。

多事之秋,裴知聿小心翼翼的处理着每一个细节。

各方都不得罪,各方也不参与,当方则方当圆则圆,低调示人,独善其身是他的为官之道。

二皇子拉着他的手大步的向着府内走去,焦急的样子好似深怕他这位户部侍郎淋雨感了风寒。

入府进入一间书房,裴知聿擦掉身上的水渍,开始煮水烹茶。

二皇子随意拍打了下衣服,

“让裴侍郎冒雨久等,实属惭愧。”

裴知聿研磨着茶粉:

“殿下贵体到访,提前差人通禀,我等怎敢懈怠。”

“裴侍郎说笑,您是朝中重臣,我的礼节自然也不能少。”

二皇子整理了下袖袍,坐到他的对面,开门见山:

“不知裴侍郎对今日早朝,父皇命我六弟掌管‘赊刀人’一事如何去看?”

裴知聿磨好茶粉,将一个空着的茶碗递到二皇子面前:

“万岁大治之心,欲开千古盛世,尊贤用能,早在让二殿下掌管‘内卫府’就能看出来了。”

“裴侍郎意是说父皇此举是为均衡庙堂势力?制衡于我?”

直白的言语,裴知聿紧抿着嘴唇,将磨好的茶粉倒入滚烫的沸水,没有接话。

黎宿的归来,势必让庙堂的斗争会更加激烈。

而他这位一直保持中立的户部侍郎,自然也会成为众人拉拢的对象。

‘黎元’案后他对仕途也没有再高的抱负,少言少语,熬到告老,无为便是有为,方能全身而退。

二皇子看着空荡荡的茶碗,饶有兴致的拿起把玩了一番,轻叹一声:

“六弟开创江南盛世,让父皇以为国库充盈,大规模扩张‘赊刀人’,年年‘度支’就如这茶碗一般,您还来不及倒,它就空了,朝中各部哪个不花钱,可父皇又怎知您的压力?”

裴知聿轻轻搅动着茶汤:

“我等身为臣子,幸的万岁信任,理应为万岁排忧解难。”

二皇子莞尔一笑放下茶碗,指向滚热的茶汤:

“裴侍郎煎的可是江南来的茶?”

待到茶汤红润,茶香微起,裴知聿将其分入紫砂小壶当中,晃了晃,倒入茶碗:

“殿下品茗。”

“好茶!”

二皇子端起茶碗嗅了嗅:

“不过好茶也得好水煎煮,听闻江南水质极好,还出了一位茶道大师,倒是想结交一番。”

微抿一口:

“对了,我还听说此人是江南富甲一方的商贾,不知道他到了汴京,用汴京的水还能泡出那沁人心脾,芬芳甘冽的好茶不?裴侍郎可否识得?”

二皇子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看着他。

话里有话,裴知聿不留痕迹的蹙了蹙眉,摇头道:

“殿下说笑,万岁可是忌我等与商贾直接交往。”

“是吗?”

二皇子将手中茶汤一饮而尽,放下茶碗:

“我还听闻此人曾是江南一地痞流氓,幸的远房亲戚是朝中之人,抓住江南盛世的机会,短短两年摇身一变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还钻研起了茶道,这人果然只要有钱,性子都会变上不少。”

二皇子的话语,彷佛一道闪电划过心头,让他端着茶碗的手不自主的抖了一下。

‘太子案’后,血雨洒庙堂,无情且残酷。

他对庙堂失望至极,好在和‘黎元’的交集一直比较隐秘,未受牵连。

苟活下来,二皇子口中的人,他又怎会不知,看透庙堂政治,曾经心中的抱负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不想让后代再有人入庙堂,恰逢江南盛世,万岁借此扩张‘赊刀人’,他就有了为后代博一点衣食无忧的打算。

眼神中浮出一抹担忧和思虑:

“殿下何意?”

二皇子自顾的拿起紫砂小壶,为自己添上茶汤:

“父皇扩张‘赊刀人’,以是用的江南太仓的钱,殊不知江南太仓,库银无影无踪,寥寥无几,裴侍郎还需我继续点明吗?”

说着,端起茶碗,微抿了一口:

“裴侍郎您能在‘太子案’中全身而退,也是聪明人,这两年各部都被你克扣款项,然,依旧相安无事,对父皇报喜不报忧,真的是因为大家都一心支持父皇扩张‘赊刀人’吗?”

“您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你的那些账目能够填平,如此轻松,背后就没有人压着此事吗?”

吧嗒。

裴知聿手中茶碗跌落,再茶桌上转了好几圈。

话已至此,他的心跳如同鼓点一样,不断加速,彷佛随时会从胸膛里跳出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慌涌上心间,他不是没想过。

今日早朝过后,圣帝让黎宿掌管‘赊刀人’时,他就已经有了担忧和防范。

今年秋收马上开始,他已经准备收手,也捞的够多了。

接下来就是一如既往地保持中立,和所有人少接触,再熬两年就可以告老还乡。

只是未曾想,一直以温文尔雅,爱戴群臣的二皇子竟然在背后掌握着一切。

‘好深的城府!’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官这么多年,尽管此时内心惊措,但是他也知道,慌又有什么用?

明明早都可以直接抄家的事。

二皇子养蛊一样等了他两年,此时忽然直言揭穿,肯定是有其用意。

紧抿着嘴唇,眼神轻微闪躲,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殿下,是要我做什么?”

裴知聿很坦然,他已经要步入花甲,未曾习武,也活不了几年了。

既已东窗事发,只要能有一丝机会,保全家族,保全后代即可。

二皇子轻轻放下茶碗,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样子:

“我这里有一份来自江南的‘信证’,但是里面的内容并不属实,父皇不相信,我需要你把他变成真的。”

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份还带着血丝的‘信封’,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自己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