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父房玄龄
“公子请跟我来。”
胖掌柜领着房遗直和房小乙来到中院的后半部分查看造纸。
“公子您看,这些就是造纸的原料。”
胖掌柜指着地上随意堆放的麻、藤、桑皮等。
然后又一一介绍了造纸的步骤,如蒸煮、舂捣、漂洗、抄造等。
房遗直每等胖掌柜介绍一个工艺,便微笑着点点头应和,偶尔遇见不懂的问题,房遗直询问做事的工匠,那些工匠总是支支吾吾,每到这个时候,胖掌柜总会抢上前来回答房遗直提出的问题。
参观完造纸后,房玄龄又让掌柜领着去了后院工匠伙计住的地方看了看,然后在前院坐到几乎快宵禁的的时候,这才不急不慢的带着房小乙离开东市的翰墨轩回了家。
等回到家以后,房小乙按耐不住说道:“公子,那书坊的掌柜今天对伙计使眼色,背着我们搞小动作,公子为何不说出来?还有,之后公子问那些工匠问题,那些工匠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恐怕也是那掌柜搞的鬼。”
房小乙作为三代家生子,忠诚方面自不用说,若是不够机灵,卢氏也不会同意让福伯派给房遗直。
所以对于他能够看穿胖掌柜耍的小伎俩,房遗直并不意外。
听得房小乙这番话,房遗直微微一笑道:“你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本公子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做人做事都要讲究个规矩,你就是看出来了,没有证据,也奈何人家不得。若是冒然出手,还容易打草惊蛇。”
房小乙这才恍然大悟,他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原来如此,公子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房遗直摇头笑不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掌柜罢了,算什么大鱼。”
“那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房小乙问道。
“明天我要办的事情比较多,你一个人只怕是不够用,待会儿我再问娘去要几个人再说。”
房遗直说完,直接回房间洗漱睡觉了。
知道家里有老娘在家护着他,这一晚他睡的格外安宁。
翌日,房遗直等到老爹上朝去了之后,这才去找卢氏,问她又要了两个下人备用。
一个叫房小甲,是小乙的哥哥。生得浓眉大眼,五大三粗,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另外一个叫房小明,是管家福伯的儿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明以后也会接老爹福伯的班,成为房府的下一代管家。
这三人中,房小甲生得最强壮,用来作为护卫或者做些粗使活再合适不过。
房小乙精明能干,不管是用来跑腿还是打听消息都让人放心,唯一不足可能就是有些心直口快。
房小明生得一张国字脸,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成熟稳重的类型。
“现在有你们三个人,人手方面勉强够用了。”
“小乙。”
“小乙在,公子您吩咐一声就好。”
房小乙上前一步说道。
“我今天要派你出去打探两个消息,第一,你去市面上多问一问纸张,书本的价格;第二,我要你去打听房聘仁(胖掌柜)最近有没有发生一些异常情况,比如说博戏输钱欠账,或者花天酒地之类的。”
“诺,公子。小乙这就去办。”
“等等。”
房遗直叫住小乙提醒道:“第一个消息,你去打探无所谓。第二个一定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懂了吗?”
“是,公子。小乙明白。”
房小乙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房小明。”
“诺。”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去书坊和酒楼一趟,把店铺里面的最近半年的详细账本带回来给我。”
“诺,听令。我这就去办。”
房小明接到任务后,转身就走。
其实每家店铺的帐本,房府账房那里自然也会有。
但是房遗直要的,是那种精确到一分一毫,丝毫不落的那种账本。
而不是房府账房那种只汇总了一下,计算总亏损或者盈利的账本。
看着弟弟和房小明都被派了出去,房小甲颇为拘谨的站在那里,瓮声瓮气的问道:“公子,要做什么您只管吩咐小人去做。”
房遗直摇了摇头道:“现在暂时不用,你先下去休息,等到了下午再过来听我吩咐。”
“诺。”
房小甲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等过了晌午后,房小乙和房小明这才累的满头大汗回来了。
“嗯,辛苦了。”
房遗直按照前世的惯例,随意夸奖了一句。
不曾想二人居然异口同声道:“为公子办事,不幸苦!”
看得房遗直哑然失笑。
随后房遗直先是问了房小乙纸张和书籍的价格。
不打无准备之仗,是房遗直一直很欣赏而且照做的一句话。
所以他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喜欢先收集情报。
“公子,我打探过了。现在市面上的纸张分为不同的种类,最常见的是麻纸和皮纸,价格也大不相同。比如说以麻为原料制作而成的麻纸,质量较粗糙,价格相对较低,一般在二十文到三十文一张;而以滕,树皮,桑皮等原料制作而成的皮纸,质量较为优良,价格相对较高,一般要五十到一百文一张。”
(注:这里的一张纸,指的是两张A4纸大小的一张,和后面裁剪成书本的纸张大小并不一样。)
房遗直点了点头,这个价格,和昨天问翰墨轩房聘仁(胖掌柜)的价格差不多。
“你继续说。”
房小乙匀了匀气息继续开口道:“现在市面上流传的书籍分为手抄书和印刷书,手抄书的价格要高于印刷书。抄书的价格,每卷要一千文左右;而如果要的是印刷的,价格在五百到七八百文左右。”
房遗直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内心叹了口气,“看来在大唐别说实现全民看电影电视剧,就是全民看小说用的纸,都任重道远啊。”
这个价格的纸,一般的老百姓,是无论如何都用不起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物价,一斗(约折合现代12.5斤)粮食才不过十五到二十文,而一张最便宜的麻纸就要最少二十文!
而一个老百姓一个月的收入大概也就一百文到三百文之间。
这些收入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只不过够买二十五张麻黄纸或者六张皮纸。
看来改革造纸术和印刷术是刻不容缓啊。
不过改进造纸术和印刷术之前,还得先解决书坊的亏损问题才行。
“我让你打听的第二件事情怎么样了?”
“公子您真是神机妙算啊!我打听到那房聘仁最近在一曲的怡红楼包养了一个叫秦白莲的头牌,据说花费不菲。”
房遗直点了点头,夸赞了房小乙几句,又让房小明拿来账本。
先把西市酒楼的账簿挑到一边,把翰墨轩的账簿单独领出来。
房遗直让房小明备好笔墨纸砚后翻来账簿查看。
“公子喝茶。”
房小乙见房遗直准备查看账簿,很有眼色的端来一杯茶。
房遗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房小明见房遗直要查账,有些迟疑的对房遗直说道:“公子,咱们府里面有专门的账房先生,您要查账交给他们便是,何必自己劳神费力呢?”
房遗直看出房小明表面上是提醒自己可以找账房,实际上不过是不信任自己罢了。
房小乙脸上也明显带有几分不信任,但是他就很聪明的没有说出来。
这也难怪,在古代来说,数学一直都是一个难题。
别看现代人的算数都不错,那是因为九年义务教育的缘故。
在古代来说,就是让一个普通人去计算9×9等于多少,估计都要算半天,还未必算的明白。
这其实也和环境有关系,读书写字读好了可以当官,算数学好了,最多只能当一个不入流的计数小吏,所以聪明人都读书去当官了,笨的又学不会,这就很尴尬。
再加上我国古代数学家一般都是重实践,轻公式。就在高端的地方特别厉害,但是中间的一部分就很缺失。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一般大一点的富户,都会聘请账房先生用来算账。
不过,房遗直可不认为,那些账房先生有他厉害。
前世作为粉丝过千万的up主,他早就在琢磨开公司的事情了,所以多少学习了一点会计方面的知识。
比起人家专业的资深人士来说肯定是小卡拉米,但是在数学人才匮乏的大唐,房遗直觉得自己嘎嘎乱杀肯定是没问题了。
他先是大致看了一眼账簿,都是一些简单的收入支出之类的。用笔把一些关键的数字,比如说每月总收支盈利,和支出算出来。
然后再用现代会计查账的方式大致查看。
一般来说,营业收入增幅应该要低于应收账款增幅:营业收入增幅应该低于应收账款增幅,且与经营性现金流相背离。
营业利润与营业成本、销售费用等增加比例不符,或者营业利润大幅增加,同时营业成本、销售费用等增加比例很少。
类似这样的情况就是账簿有问题。
再比如说收入和利润增长幅度也有一个大概的区间,应收账款加资产占比应该大于总资产的百分之二十;存货应该占总资产的百分之十五以上;预付账款占总资产百分之十以上。
这些方法都是现代社会的文明成果。
查看了一会儿之后,房遗直果然发现好几处账簿都有问题。
然后就是使用顺查法,逆查法,详查法等,很快就找到了好几个具体问题所在。
用毛笔把这几个有问题的地方圈了出来,房遗直让房小明带着这些账簿,和其他两人直奔翰墨轩而来。
此时翰墨轩内,掌柜房聘仁正和伙计在一块闲聊。
“舅舅,你说昨天来的那个大公子,会不会看出什么问题来啊?”
伙计担心的问道。
房聘仁的大圆脸轻松一笑,道:“不过是个纨绔公子哥罢了,他能懂得了什么?”
“可是,我觉得我们最近是不是拿的太多了?”
伙计迟疑道。
房聘仁斜眼看了伙计一眼,冷笑道:“我的傻外甥,光靠你那点薪俸,想要盖房子娶媳妇,那得攒到猴年马月去才够?再说了,房府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这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是了。”
“哦!?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
房聘仁和伙计听到这忽如其来的话语,转头看去,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房遗直正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背后跟着三个下人。
房遗直边走边说道:“我们房家确实是家大业大不假,不过却也没有一文钱是多余的。”
见房遗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房聘仁反应了过来,恢复了镇定,急忙挤出一个笑脸道:“不知公子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见一旁的伙计还杵在那里,房聘仁连忙拍了他一巴掌,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给公子倒茶?”
“哦,是是是。”
伙计这才如梦初醒,慌乱的点了点头,就要下去倒茶。
房遗直阻止了他,道:“不必了,我今天来可不是喝茶的。”
他指着伙计说道:“你去把门关了,现在暂时不营业了。然后去中院,后院把人都给找过来做个见证。”
伙计看了看房聘仁,没有动弹。
房聘仁装作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道:“你看我做什么,公子叫你去,你就去做。”
那伙计听罢,把门一关,又去后院把正在做工的工匠给叫进了前院。
本来在中院干活干得好好的三四十个工匠,被莫名其妙的叫到前面店铺里,大家都很是疑惑不解,三五成群站在一起议论纷纷。
“启禀公子,咱们翰墨轩的人都到齐了。您看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胖掌柜看着面无表情的房遗直,讨好的说道。
房遗直看着谄媚讨好的房聘仁,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他指了指房小明。
房小明立马会意,上前大喝一声道:“都安静!”
房小明到底是管家福伯的儿子,在福伯耳提面命下学到了几分管人的本事。
一声大喝之下颇有几分威严,议论的人群很快就安静下来。
接着他退后一步,道:“公子您请。”
房遗直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本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房,名遗直,为房家的嫡长子。家父正是当朝丞相房玄龄。”
这几句话一出,全场立马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