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几颗闪亮的星星点缀着暗蓝色的天空,一轮新月高悬天际,纯白的月光倾落下来,铺满大地。
夜晚的森林安静得过分,仿佛空气凝固着,声音无法传导开去。
眼前模糊的人,我反复眨眼企图去看清楚,但怎样也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隐约觉得,我知道她是谁,像在做梦,下意识地将那模糊背后的脸对上了某人。
森林空地上的长椅很宽,但我们坐得却几乎要挤在了一起,四目相对。
和她大概很多年没见了,有不少的话想说,想问,但却如鲠在喉,没有一个字能够挤得出来。
气氛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我正要移开视线,她突然凑了上来,金发一晃一晃的。
近在咫尺的可爱的小脸,闪着亮光的眼睛,小巧却高挺的鼻子,吹弹可破的嘴唇,牢牢地抓住了我的眼球,也许会比走在路上的黑色丝袜更为致命。
我想说话,但舌头好像是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耳机线那样,死活解不开,我真是希望它能像鞋带一样,走两步就开了。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烫了,脸有点痒痒的了。
认命了,我也不想挣扎了。
“咚咚咚”
眼前一黑,再一睁眼,是在熟悉的阳台上。
这只是一场梦,不过那个女生,那个场景,在我的生命中是真实存在过的。
不过这时似乎不是适合回忆的时候,我马上起身穿上拖鞋,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小跑着去开门。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是肖浅先生吗?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好大的一份快递——是我看到它的第一个念头。
核对过信息以后,我签上名字。
“谢谢啊!”
“不客气,应该的。”挥手告别快递员。
刚拿起手机,想看看是否有人与我提及过寄快递这件事,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滴滴”了两声,提示电量不足。
才用没多久就没电了,又买到假货了吗?
不过好友中的确没有人提到这件事,只有短信里快递小哥发来的一条未读信息。
客厅里突兀的这份大号快递,让我不由得觉得是有人寄错了。
但地址,姓名,电话都没有问题。大概是某个损友的惊喜吧,不再多想,着手拆起了快递。
包裹中的物件一点点的呈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动作也慢了起来。
当快递里的东西被我端端正正地放在客厅时,记忆如潮水般挣脱了束缚,那时的一切似乎都和这面落地镜有关。
那段记忆猛地变得清晰起来,连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都变得仿佛就在眼前进行着,索性我就将他们写下来,即便回忆过去的自己做过的某些事也会感觉有些羞耻罢了。
...
再次跟着父母搬家的我,来到了这座城市,桐鉴。
汽车缓缓地停下,窗外变化的风景停留在一栋三层别墅。与其说三层,不如说是两层加上一个天台。
“这就是你的新家了。”我的父亲,一个看上去长得五大三粗,实际上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只不过他现在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些,洋洋得意?
“你的手续也已经办好了。”我的母亲,一个温柔的女人。
“我的新家?”我不由得发出疑问。
“哈哈哈……”爸爸挠着头,发出爽朗的笑声。
兴许是我一直盯着他。
他咳嗽了一下,“那什么,我们也会暂时住一段时间的。”
就猜到是这样。果然爸爸妈妈还是那么“不靠谱”。
从前几年我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这样。“丢”下我,两个人去过二人世界了。
好吧,事实上这件事也是我赞同的。
从小我们家就有了家庭会议的习惯,充分发挥了民主,甚至我在某些事上还有一票否决权(就当是孩子的特权吧)。
在十六岁左右的时候,我的生活基本上已经能够料理的井井有条了,趁着空闲时间去打打工,赚点零用钱也是常有的事,学习上只要上课认真听一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补习班的大门并没有为我打开。
于是,当父母提出要去全球旅游的时候,我可以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了的。
如果一个人能够自己生活了,那就不应该再去限制父母的自由了,自己已经限制了父母十几年的自由了(虽然父母也是心甘情愿的,也许有了我的幸福也比自由更重要),但父母想做的事就让他们也去做做吧,虽然他们俩总是喜欢调侃我,捉弄我,像两个大孩子一样,但在之前的十几年,确实赠与我可以使用一辈子的东西。如果说曾经在某些日子的夜晚,躺在床上想着为什么父母能这样呕心沥血为自己付出而掉眼泪的话,也许也不是那么的可笑。
而总是和父母在一起确实会产生一些“疲惫”,由于年龄和社会经历等带来的,“距离产生美”这句话我觉得很正确。
当然,还是要吐槽他们一下的,毕竟正常家庭哪有这么早就放养了的。
...
我的房间很简洁,卧室里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双开门的衣柜,一套木质书桌,一面落地镜。带有一个独立卫生间和一个小阳台。
这样的卧室就还有三个。明明爸妈也都不住,却还要弄这样一套豪宅!总不能让我每天换着住吧。
我缓缓走近那面落地镜。松木围成的边框,顶部是一块没有光泽的石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镜子,头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就好像刚做完过山车,神经一跳一跳的。
也许是房间太闷了吧,想着,我走到了阳台上。
咸咸的海风扑在脸上,还是第一次住到这么靠近大海的地方。
不远处是一条沿海公路,再过去就是沙滩和大海了。
远处的蔚蓝色一直延续到天际线。
“小浅,收拾收拾要出门吃饭了!”楼下传来了老妈的声音。
“好的。”
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一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忘怀。
隔壁阳台上,那一条淡蓝色条纹的连衣裙。海风微微拂过,飘扬的裙角,淡淡的日光,斜靠在护栏上的倩女。
黑发如瀑,微微眯起的双眼点缀着如月一般皎洁的脸。
那张脸让我的心慢了两拍。
因为这边的侧脸很像她。我曾经认识的一个女生。
几年前,在学校认识她。那时候我们是如此得亲密无间,各个方面我们都很聊得来,就好像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懵懂的感情如同千丝万缕,环绕着时间,包围了我们。黄昏下,我们总是坐在校园的大草坪上,我坐在左边,她坐在右边,身后是一颗巨大的榕树。看着她的侧颜,我总觉得很幸运,很幸福。
但两块相同的拼图,只能玩叠叠乐或是消消看,却不能牢固地拼接在一起。
另一个男生突然闯进了我们之间。与其说是闯入,不如说他只是跟她错过了一段时间。
她拉着他的手,向我介绍着,“这是我的青梅竹马,他……”后面的话也许是我忘了,也许是当时的耳朵被复杂的情绪堵住了。
年少的人总是爱幻想,喜欢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在幻想中,如同八岁面对玩具,十八岁面对爱恋的人,二十八岁面对远去的梦想,三十八岁面对不尽的钱财,四十八岁面对一张健康的体检单,令人着迷。
他的出现确是让我的梦出现了裂缝。
但真正让梦崩塌的,是梦中人。
起初,我们的关系如旧,依然能聊的热火朝天。只是从两个人热烈的讨论,变成有第三个人插话的辩论。
也许她是为了照顾他,不时地开始不断否定我。
当时内心是愤怒的,因为觉得她因为他变了,来否定我了。
但后来想想,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否定过我,只是义正严词,有理有据,能够让我心服口服而已。
我和他们的误会渐渐加深。
最后,我和他挥动了拳头。
冲动的年纪做出不经大脑的事,总是要承担后果的。
流着鼻血的我,在她复杂的眼神看来,应该是无比落魄,丑恶的。好在她也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关心着她的青梅竹马了。
在教务处接受了思想教育,下午,我和他被要求回家反省。
离开校门时,两双冰冷的眼睛,是我之后孤独的校园生活的开端。
而我在一年之后,离开了这所,在我现在看来,带来不少成长的学校。
可能因为在想着这件事,我的眼神是直直地盯着她,她转过头,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样子看着我,但嘴角却好像是上扬了不少。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转身进屋了。
这样盯着这位女邻居,毫无疑问是很不礼貌的,得找个机会和她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