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星之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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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我们对于众神而言,就像是蝇虫面对恶童一般,它们为所欲为地对待我们、摆弄我们,只是为了它们的娱乐。

——威廉·莎士比亚

有时候,痛苦、放逐、幽禁,毕竟还是被人接受的,因为医学或情理说服了我们;

而在反抗者眼里,世上的痛苦,正如幸福的时刻,所缺少的,正是说明缘由的原则。

李昕食指和中指穿过圆桌上的杯碗盘碟,精准的拈起一个炸得椒香酥脆的蚕蛹,送入了口中。

感受入口的酥香,李昕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是又对这种拥有着奇妙结构的生物欲罢不能。

李昕曾在机缘巧合之下,近距离观察过这种发育有些“变态”的昆虫。

眼看着别人用一支外科用的柳叶刀,在将其表面的硬壳一分为二,露出了内里的肌体组织之后,那流动但又荡漾着的滂湃生命力,

让李昕对这种生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后来李昕才了解到,蚕虫与其说是一种生物,倒不如说其实是一只能够自主行动自主进食的胎盘,蛊养着表壳下的成虫盘,是一种真正的中间形态。

而成虫盘,则可以被认为组装成成虫的零件的幼体,幼虫化蛹就是成虫盘在进行组装。

通俗而言,也就是幼虫其实是胎盘,胎盘里面的成虫盘才是被拆分的幼虫,等成熟后胎盘化蛹,幼虫成熟组装。

所以这种神奇的生物,才会在李昕按捺不住那旺盛的好奇心,生吃了一只蚕蛹时,

那种流动在嘴中的勃发感,以及由营养物质所催生出的简单神经元抽动,才会让他为此痴迷不已。

不过除了在长辈的眼中,向来有些特立独行的李昕之外,恐怕这张餐桌上的其他人,都对李昕眼中的这道“美食”兴致寥寥。

当然,醉翁之意往往不在酒,尤其是在这个花好月圆,人齐话团圆的中秋夜里,

生活水平早已今非昔比的亲朋好友,眼前桌上的盘飧盛宴,也不过是在这个平日的节日之中,更显平淡的一剂调味罢了。

尤其是相较于头脑活络的其它亲戚,李昕的父母则就要古板的多,宁可图个“知足者常乐”的虚名,也不肯乘着时代的东风扶摇而上。

而这种古板与守旧,也就让李昕家的家境相较于其他亲戚而言,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哂。

“穷在闹市无紧邻,富居深山有远亲”,虽然李昕的这些亲戚朋友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但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敏感的李昕,还是能从父亲那多少带有些谄媚的笑容,与母亲那木讷而又唯诺的神情之中,看出了那份亲戚之于他们这一家人的鄙夷。

或许是无心,也或许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李昕捕捉到的这一切,让他从小就对这些所谓的“亲戚”,有着一份疏离与淡漠之情。

所以每逢这种一家人其乐融融、欢聚一堂的场面时,李昕总是会由衷地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

甚至于亲戚朋友之间的客套,与一辈子看似老实巴交、刻板守旧,但实则也多少带点趋炎附势的父母口中,说出那些违心的客套话时,

都让他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痛苦、放逐感,让他一度产生了离开这个家、离开这群人的心理。

但是现实生活的当头一击,让他在短暂的亢奋与勃起之后,又陷入了更加无力的萎靡。

从李昕懂事起,就再没有换过的老房子,在这个梅雨多发的季节之中依旧闷热无比,

头顶早已服役了多年的旧风扇,此刻在这么多人的头顶,更加凸显得力不从心,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呻吟。

不过李昕的父母和亲戚们,却对此浑不在意。

口中除了客套的虚伪,与永远都不可能兑现的承诺之外,他们每次来李昕家中最为热衷的,莫过于酒足饭饱后的麻将牌局。

四人一组正襟危坐如临大敌,而在这种闷热的环境之下,男人们都忍不住脱光了上衣,配合以他们油光锃亮的头顶,

活像是一条条《奥德赛》里,在墨西拿海峡航道边上虎视眈眈的“光头人鱼”。

而女人们则同样各自为政,除了巴蜀本地特有的弯酸与泼辣的性格,身处于牌桌上的她们,同样也表现出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麻将牌局或是是成年人的游戏,而稍小一些的小辈们,则明显就对李昕家那不合时宜的环境颇有微词。

不过好在只是暂居一晚,所以平时的生活条件,可以说是“降维打击”的李昕的表弟表姐们,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

毕竟从小家中环境的耳濡目染,以及父母们耳提面命,已经让他们懂得虚与委蛇的人生真谛,不会在明面上流露出太过刻意的疏离感。

但李昕还是被他们的小团体给排除在外,他们嘴中谈论最新款的奢侈品,或许是李昕此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生活的落差,与父母所带来的沉重,让李昕在这个中秋的夜晚之中,又一次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屋里的空气浑浊而压抑,扑面而来烟草气息,更是让他感到透不过气来,

于是李昕走到吱呀作响的窗户边上,刚打开了窗户准备透透气,就听到后面表弟赵毅惊呼一声:

“喂,你们知道吗?今晚会有流星雨耶!”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张婉玉,”

李昕的表姐闻言坐起了身,衣襟上挂着的Parada最新款的墨镜摇摇欲坠,一本正经的对着赵毅说道:

“第二,我这不是拽,我这是愤怒”。

李昕看着眼前的表姐,在一本正经玩着早已过时的烂梗,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孩子们,这并不好笑。

但是说到今晚的流星,倒是让李昕突然来了兴趣。

他虽然历年高考理综成绩极差,但是并不妨碍他对于太空、宇宙以及相关的科幻作品的痴迷。

尤其是这种由彗星或是小行星轨道上的尘埃颗粒,在进入地球大气层后所形成的自然奇观,自古便是与某些神秘主义与崇拜有关。

譬如在司马迁所著的《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就记载下了“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将军骜死。”以及“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这样的话语,

而在古时被称之为“扫把星”,是以为不详之征兆的彗星,

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的在千年后的今日,成为了很多人口中祈福与祝愿的象征。

这不,不出李昕的所料,身后的表弟和表妹很快便开了口:

“是彗星哎,那快许个愿吧!”

“是呀,对着流星许愿,听说很灵的”。

不仅是表妹和表弟在叽叽喳喳的一边劝个不停,一边有模有样的闭上双眼开始祈福。

就连一边的表姐也是“从善如流”,一边催促着,一边也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不同于没看到流行的尾巴,就已经开始未雨绸缪的她们,

性格有些执拗的李昕,对于什么平安夜吃“平安果”,对着流星许愿,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