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贡圈:传统中国的世界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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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朝贡圈里的模范生:朝鲜的“思明”与“仇清”

第一节 “朝鲜,中国之孝子也”

中国读者印象中的万历,大抵是一个昏君,以二十余年不上朝,纵情于“酒色财气”而闻名。他还是一个肥胖症患者。据说他走路时,要太监给他抬着肚子缓缓前行。他给太后请安,则要“膝行前进”。

然而,在朝鲜史籍中,他却是一个罕见的明君。万历一登基,朝鲜人对他的印象就很好。万历二年(1574),朝鲜使臣许篈出使中国,见到了年仅十二岁的万历皇帝。他发现小皇帝长得比同年龄的孩子高大壮实,说话中气十足。回国后他描述小万历的外表说:“今日臣等望见天威甚迩,龙颜壮大,语声铿锵。”[1]

“龙颜壮大”,意思是说小皇帝身体健壮,“语声铿锵”,是指小皇帝声音洪亮,看起来小皇帝有一副相当不错的有为之君的底子。

在他眼中,小万历皇帝不但长得健硕,还勤政好学,是一个完美的君王模范:

因闻皇上讲学之勤,三六九日,则无不视朝,其余日则虽寒暑之极,不辍经筵。……虚心好问,而圣学日进于高明。……圣年才至十二,而君德已著如此,若于后日长进不已,则四海万姓之得受其福者。[2]

也就是说,十二岁的小皇帝非常勤奋,除了上朝日之外,每天都要上课,不论天气多么恶劣,从不停止。学习时虚心好问,学业进展很快。看来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让四海之人,包括朝鲜人得到恩泽。

此时正当万历登基之初,尚未亲政,还没有显露出怠政的倾向,朝鲜人如此评价也属正常。然而到了万历二十年(1592),万历皇帝已经滑入消极怠工的泥潭,以至御史冯从吾上疏批评他“郊庙不亲,朝讲不御,章奏留中不发”[3](不祭祀天地祖宗,不上朝,不处理公务)的时候,在朝鲜人的记载中,万历仍然是一个勤奋的皇帝。《朝鲜王朝实录》记载,万历十九年(1591),朝鲜使臣到中国汇报朝鲜与日本的关系,万历亲自接见,和使臣谈了很多话,显示出对朝鲜安危的深切关怀:“帝出御皇极殿,引使慰谕勤恳,赏赉加厚,降敕奖论。皇帝久不御朝,外国使臣亲承临问,前所未有也。”[4]也就是说,皇帝在皇极殿接见使臣,很诚恳地说了很多劝慰的话,赏赐了很多东西。皇帝已经很久不上朝了,亲自接见外国使臣,是前所未有的举动。

朝鲜人记载,在壬辰战争当中,万历皇帝的表现更是尽职尽责,朝鲜请兵请饷,无不立应。他曾下令“凡涉及东征之事,俱可不时入奏”[5]。只要是关乎朝鲜的事,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马上汇报。“闻其时以朝鲜事入奏,则虽中夜必起而行之。其至诚救恤之事,至今传说。”[6]即使是半夜接到朝鲜的战报,也马上起来办公,简直可以说是“旰食宵衣”了。

万历皇帝临终前,朝鲜使臣李廷龟出使中国,恰好见证了皇帝归天这一历史性时刻。李廷龟记载,万历皇帝临死前,还牢牢掌控着国家事务,特别是关心着小邦朝鲜。从皇帝寝室走出来的太监对朝鲜使臣说,“皇上自昨夕症势危重,闭眼不开”[7]。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坚持听取太监朗读朝鲜国书,已经不能说话,但仍然“颔可”,同意给朝鲜国正式回复。

使臣记载说,万历皇帝在遗嘱中也提到了朝鲜。

二十一日,放御医,皇帝御弘德殿,引接阁老方从哲、英国公张惟贤、兵部尚书黄嘉善、吏部尚书周嘉谟等八人,将手指面,教各臣看一看病至如此,又虑忧东事。方从哲等奏用人发帑等事。皇上将手连握数次,不久断气。[8]

万历已经不行了,宣八位大臣进殿,一方面告诉大家,病已至此,药已无效,另一方面又对朝鲜问题表示忧虑。方从哲等汇报了财政问题。万历不久就断气了。

在朝鲜人心目中,万历皇帝一直是一个勤政的、英明的皇帝,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原因非常简单:万历对他们有再造之恩。

明代的中朝关系,是东亚历史上宗藩关系的典范。用朝鲜人的话来说,朝鲜与大明的关系,就像儿子与父母的关系。中国是一位慈母,朝鲜紧靠着中国,如同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有恃而无恐,特别安心:“惟我列圣际会皇明,明德恤小,地育天涵,数千里封域,如赤子之在慈母怀中,恃以无恐。”[9]

朝鲜第十四代国王(宣祖)李昖说:“设使以外国言之,中国父母也。我国与日本同是外国也,如子也。以言其父母之于子,则我国孝子也,日本贼子也。”[10]

就是说,朝鲜和日本都是中华文明的受益者,按儒家伦理来讲,都是中国的儿子。不过朝鲜是孝顺的儿子,而日本对中国不够恭顺,是乱臣贼子。

确实,朝鲜王朝在建立之初,就表现出对大明十足的恭顺。

朝鲜国号本来叫“高丽”,大明王朝建立之后,高丽王朝接受册封,成为明朝的属国。不过到了1392年,一个叫李成桂的权臣推翻了高丽王朝,建立了新的政权。

篡位易姓,这在儒家文化中是逆天大罪。因此开朝立代之后,李成桂小心翼翼,不敢称王,只称“权知高丽国事”,就是“临时代理”高丽国务。他三次派使臣到中国来,向明太祖朱元璋呈上奏章,解释前高丽国王品行如何恶劣,高丽国内百姓如何拥戴他李成桂,他如何迫不得已,才主掌了国政:“臣素无才德,辞至再三,而迫于众情,未获逃避。惊惶战栗,不知所措。伏望皇帝陛下以乾坤之量、日月之名(明),察众志之不可违、微臣之不获已,裁自圣心,以定民志。”[11]

甚至新朝的国号,他自己也不敢定。他献上“和宁”“朝鲜”两个备选方案,请朱元璋来替他确定:“臣窃思惟,有国立号诚非小臣所敢擅便,谨将‘朝鲜’‘和宁’等号闻达天聪,伏望取自圣裁。”明太祖为他圈定了“朝鲜”二字。[12]

虽然李成桂如此小心谨慎,但是朱元璋对这个“以下犯上”的篡位者一直没给好脸色。国号虽然被批准,但朱元璋并没有赐给李成桂“国王”之号。李成桂原来叫“权知高丽国事”,改国号后叫“权知朝鲜国事”[13],一直是代理国王,到死也没能转正。朱元璋敲打他说:“以小事大,事事都要至诚,直直正正。日头那(哪)里起那里落?天下只是一个日头,慢不得日头。”[14]你要老老实实,要知道太阳从哪里升起,哪里落下。要认识到天底下只有我这一个太阳。还嘱咐他“自今以后,慎守封疆,毋生谲诈”[15]。老老实实待在朝鲜,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枪。

事实证明,李成桂及其后代的忠诚经受住了考验,有明一朝,朝鲜对明朝恭行“事大”原则,世代遵行不悖。在明代的朝贡国家中,朝鲜使臣是来得最多的,除了大明朝廷规定的一年固定的三次朝贡外,还有相当多不定期的使团来朝。“每岁圣节、正旦、皇太子千秋节,皆遣使奉表朝贺,贡方物,其余庆慰谢恩无常期。若朝廷有大事,则遣使颁诏于其国,国王请封,亦遣使行礼,其岁时朝贡,视诸国最为恭慎。”[16]有事没事就跑来一趟,在朝贡国中最为恭顺谨慎,对自己的职责一丝不苟。“愿言修职责,万世奉皇明”[17]

更为可贵的是,朝鲜之所以如此“恭谨”,并不是如其他国家那样,贪图朝贡贸易的利润,而是因为它学习中国文化最得精髓,发自内心地认同朝贡体系背后的儒家伦理。

朝贡制度有两个理论基础:第一个是地理理论。中国古代的学者们认为,中国位于大地的中央,中国人接受的是天地的“正气”,产生了高度文明,因此是天朝上国。其他民族接受的是天地的“偏气”,比较落后,是蛮夷之邦。

这一观点在唐代的大学者杜佑的名著《通典》中表达得非常清楚:“覆载之内,日月所临,华夏居土中,生物受气正。其人性和而才惠,其地产厚而类繁,所以诞生圣贤……君臣长幼之序立,五常十伦之教备……其地偏,其气梗,不生圣哲……”[18]

大意是说,穹顶之下,日月所照,唯中华位于大地中央,所以中国接受了天地的正气。中国人的性情好,聪明智慧,大地物产也丰富,所以才出现了三皇五帝、孔孟这样的圣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切整齐有序。而中国的周边国家和民族就不行了,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太偏,只能接受天地之偏气,气脉不通,所以生不出圣贤和聪明的人来,必须接受中国的教化,向中国学习。

第二个理论是儒家伦理,也就是“事大字小”之义。儒家政治伦理强调家族内长幼有序,尊卑有份,而国际秩序也要模仿家族伦理,小国要以恭谨的态度侍奉大国,而大国则要以仁义的原则对待小国。《汉晋春秋》说:“圣人称有君臣然后有上下礼义,是故大必字小,小必事大,然后上下安服……”[19]有了君臣之义,才有了上下之分,大国要善待小国,小国要侍奉大国,这样上下相安,关系才能稳定。

所以中国周边的国家应该尊中国为上国,“奉正朔”“求册封”“定名分”,取得中国的承认,恪守藩封,替天子做屏藩。而中国作为宗主国,也应该向天下万国传播礼乐文明,必要时保护朝贡国的安全。

对于这两种理论,朝鲜都是全心全意地接受和认同的。朝鲜著名学者洪大容(1731—1783)也明确说过:“我东之为夷,地界然矣,亦何必讳哉?”[20]我们朝鲜处于大地之偏处,所以天生就是蛮夷,这没什么可讳言的。

很多朝鲜士人发自内心地仰慕中华文明。朝鲜著名诗人柳梦寅曾经出使明朝,一路的所见所闻,让他感慨大发,写成了六首诗歌,每一首的第一句都是“东国之人愿往生”,也就是说,作为一个朝鲜人,我想下辈子投生在中国。六首诗的前五首分别描述了中国的疆域之广,语言之清,衣服之美,民物之醇明,官员之尊荣:

东国之人愿往生,中原区内极宽平。

天皇大界人皇世,万里长河千里垧。

……

东国之人愿往生,中原言语是真声。

街谈霏屑皆文字,孩语翻澜自浊清。

……

东国之人愿往生,中原衣服动光晶。

齐纨蜀锦开筒出,野草江花耀眼明。

……

东国之人愿往生,中原民物总醇明。

收将河岳扶舆气,养得寰区荦落英。

……

东国之人愿往生,中原官爵最多荣。

连云华构弥街陌,列屋娇儿拥管笙。

……

最后一首,他总结说:

东国之人愿往生,燕都万事胜王京。……

唯希百百千千劫,长作华人住大明。[21]

朝鲜人说,中国和朝鲜有“君臣之分,如天尊地卑之不可紊也,则事大之礼,固不可以不谨矣。大小之势,如白黑之不可以相混也,则事大之礼,亦不容于不谨矣。”[22]中国是君,朝鲜是臣,中国是天,朝鲜是地,因此朝鲜要丝毫不打折扣地对中国行事大之礼。这是朝鲜文化人的典型态度。

朝鲜王朝著名的学者李滉,在致日本将军的书信中,也从这个理论出发,劝日本老老实实向中国朝贡。他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大明为天下宗主,海隅日出,罔不臣服,亦贵国之世修朝贡者矣。”[23]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天下应该大一统,所以我们各国都应该团结在大明的周围,向它表示臣服。

所以在所有朝贡国中,朝鲜人的心态是最真诚的。朝鲜自视“奉大明正朔二百年,朝贡以时,输荒服款,诚七十州忠贞弥笃,文章礼乐用夏变夷,声教衣冠由近及远,盖东方君子之国”[24]。这段话大意是,朝鲜两百多年一直认真地向中国朝贡,非常忠诚;也因此深受中国文化影响,用中国文化取代了原来的蛮夷文化,成为文明国家,才被称为“东方君子之国”。

这种思想的影响如此深远,直到中华民国成立,一些朝鲜学者仍然坚信中华秩序是最理想的天下秩序。柳麟锡(1842—1915)在《与中华国政府》中称:“夫大天之下,大地之上,有曰中国,乃天地中间极文明,好风水,人于是乎禀天地之正气,受天地之中理,国于是乎先开鸿蒙肇判之初。”[25]中国是大地上唯一受天地之正气的国家,所以文明开化最早。他希望能够重新确立以中国为中心的大一统的局面,以实现世界的和平和安定。[26]

与此相对应的是,明朝对朝鲜也有一份发自内心的“字小之仁”。

中原王朝历来就待朝鲜与其他国家不同。唐宋诸朝都认为,朝鲜本是“箕子之邦”,所以有礼乐文化的根子,与中国最相近,非其他野蛮民族可比。

明代也是如此。朱元璋说:“今高丽去中国稍近,人知经史文物礼乐,略似中国,非他邦之比……”[27]所以在外交大典上,朝鲜的使臣通常都是排在使臣队伍的第一名。其他国家的使臣到了中国,要见皇帝一面很难,即使在行“朝天”之礼时,也只能站在殿前广场之上,根本看不到殿中的皇帝长什么样。而朝鲜使臣来了之后一般都可以觐见皇帝,近距离得睹“天颜”,这是其他国家的使臣无法得到的优待和幸福。

明朝和朝鲜的朝贡贸易方式也与众不同。大明王朝以“厚往薄来”政策笼络大部分朝贡国,对他们的贡品,一部分给以大量的“回赐”,另一部分则以极高的价格收买,他们才能满意。

只有对朝鲜不是这样。对朝鲜的贡品,明朝都是“不收买、不给值的”[28],并不给钱,只给回赐。这才符合朝贡制度的本意。朝贡制度的本质是把国家之间的关系伦理化,也就是说,晚辈来拜年,拿点烟酒点心,长辈当然不会跟他当面算账,按价付款。

“厚往薄来”政策的一个后果是吸引各国过于频繁地来到中国朝贡,还有很多商团冒充贡使到中国来骗钱。因此朱元璋不得不建立“勘合制度”,也就是“许可证制度”,以此限制朝贡国进贡的次数。使臣只有拿着许可证,验明真伪,才能进入中国。

但只有朝鲜并不适用于“勘合制度”。因为朝鲜“虽属外服,实则同于内藩”[29],明朝对朝鲜朝贡不加限制。[30]朝鲜使臣有事可以随时来,中国对他们随时加以招待。[31]虽然朝鲜使团在朝贡过程中也会进行一些贸易[32],但是和其他国家的使团比起来相当节制,没有给中朝关系带来太多困扰。

所以明朝与朝鲜的关系,达到了宗主国与属国关系的理想境界,成为东亚宗藩体制的模范代表。

明代中朝关系这个和谐乐章的最高潮,是壬辰朝鲜战争。

1592年丰臣秀吉入侵朝鲜,朝鲜国王仓皇逃离国都,丧失了保家卫国的信心,请求“内附”,也就是放弃朝鲜,投奔中国,成为中国官僚体系中的一员。平日以怠惰政务著称的万历皇帝挺身而出,毅然决定出兵朝鲜。

虽然按照朝贡体制的原则,宗主国有保护藩属国的责任,但是在历史上中国帮助属国复国的事例并不多见。仅以有明一代而言,1511年,满剌加国被葡萄牙灭国,成为明代中国失去的第一个属国。满剌加使臣也曾经跑到北京,请兵救援,但明廷最终只不过口头抗议了一下,没有做出实际行动。

之所以动口而不动手,当然是因为动手成本太高。然而朝鲜有难,明王朝却不惜代价救援。这固然有“保朝鲜就是保大明”的国防上的现实考虑,更有基于朝鲜恪守属国义务的道义原因。朝鲜对大明的忠诚非他国可比,大明对朝鲜的关爱,自然也不能同于一般。兵部尚书石星谈到出兵朝鲜的理由时就说,“朝鲜素称礼义,侔擬(拟)中华,首尾二百年,恭慎无他,以是祖宗朝,优礼朝鲜,不与他外藩比”。[33]朝鲜素称礼仪之邦,二百年间,一直恭谨,绝无二心,所以我朝一直都优待它,不同于对待一般藩邦。万历皇帝也说,“朕念朝鲜,世称恭顺,适遭困厄,岂宜坐观”[34]。朝鲜一直如此恭顺,现在遇到入侵,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35]

为帮朝鲜保住社稷,大明两度出兵,靡费千万,竭天下之力。明朝为朝鲜提供的帮助,比较公认的有两个数字,一是费帑金七百余万[36],二是动员四五十万人。战后明朝对朝鲜未提出任何经济补偿要求。为了朝鲜战争,明朝不得不大肆搜刮,搞得民穷财尽,掏空了家底,无力镇压满族的崛起。所以也有一个说法,是“明亡于万历”,或“明亡于朝鲜”。

因为万历对朝鲜这种特殊的“偏爱”,以至明朝有人嘲讽说,万历是高丽的皇帝,不是中国的皇帝。朝鲜官员曾经对朝鲜国王汇报说:“中朝之人,有指皇上为高丽皇帝者矣。”[37]

壬辰战争强化了朝鲜人对明王朝,特别是对万历皇帝的感恩心理。这是朝鲜史料中万历皇帝的形象非常正面的主要原因。


[1]许篈:《燕行录全集》卷六《朝天记》,转引自杨昕、朴莲顺《朝鲜使臣笔下的明代万历皇帝形象》,《东疆学刊》2015年第3期。

[2]许篈:《燕行录全集》卷六《朝天记》,转引自杨昕、朴莲顺《朝鲜使臣笔下的明代万历皇帝形象》。

[3]张廷玉等撰《明史》第五册,岳麓书社,1996,第3537页。

[4]《宣祖昭敬大王实录一》,收入吴晗辑《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二,中华书局,1980,第1541页。

[5]《李朝宣祖实录》卷一〇九,转引自王非《明代援朝御倭战争与朝鲜的“再造之恩”意识》,硕士学位论文,延边大学专门史(专业),2005,第46页。

[6]《李朝肃宗实录》,转引自王非《明代援朝御倭战争与朝鲜的“再造之恩”意识》,第55页。

[7]李廷龟:《燕行录全集》卷一一《庚申朝天纪事》,转引自杨昕、朴莲顺《朝鲜使臣笔下的明代万历皇帝形象》。

[8]同上。

[9]《李朝仁祖实录》卷四三,转引自王非《明代援朝御倭战争与朝鲜的“再造之恩”意识》,第16页。

[10]《李朝宣祖实录》卷三七,转引自杨雨蕾《燕行与中朝文化关系》,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第209页。

[11]《李朝太祖实录》卷一,转引自杨雨蕾《燕行与中朝文化关系》,第21页。

[12]张立宪主编《读库1802》,新星出版社,2018,第170页。

[13]一直到李成桂儿子一代,朝鲜国主才被明朝册封为国王(建文三年事)。朝鲜史官对李成桂屡上书明帝国“跑官”一事,丝毫没有羞耻之感,反而谓之“我太祖有百折不挠之毅”。(参见赵恺《东海博弈:明帝国与日本的三百年战史:1369-1681》,团结出版社,2016,第80页)

[14]《李朝太祖实录》卷一一,转引自浙江大学汉语史研究中心编《汉语史学报(第9辑)》,上海教育出版社,2010,第231页。

[15]《李朝太祖实录》卷二,转引自杨雨蕾《燕行与中朝文化关系》,第21页。

[16]申时行:《大明会典》卷一〇五《主客清吏司·朝贡朝鲜》,转引自王臻《清朝兴起时期中朝政治秩序变迁研究》,商务印书馆,2017,第32页。

[17]权近:《阳村集》卷一《李氏语异》,转引自刘小朦《皇明异典:明中期传奉医官的身份、迁转与政治文化》,《历史研究》2017年第3期。

[18]杜佑撰《通典》卷一八五《边防序》,中华书局,1988,第4979-4980页。

[19]陈寿撰《三国志》卷四八《吴书·孙皓传》,裴松之注,中华书局,1982,第1163页。

[20]洪大容:《湛轩书》内集卷三《又答直斋书》,韩国文集丛刊248,民族文化推进会,2000,第67页。转引自王元周《论“朝鲜中华主义”的实与虚》,《史学集刊》2009年第3期。

[21]柳梦寅:《於于集·朝天录·独乐寺施诗六首》,转引自雷霆《柳梦寅〈朝天录〉“明朝完美化”认知论析》,《东疆学刊》2020年第1期。

[22]卞季良:《春亭集》卷六《永乐十三年六月封事谨事大》,转引自孙卫国《大明旗号与小中华意识》,商务印书馆,2007,第58页。

[23]李滉著、贾顺先主编《退溪全书今注今释》第二册,四川大学出版社,1993,第438页。

[24]宋应昌撰《经略复国要编》,郑洁西、张颖点校,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第64页。

[25]柳麟锡:《毅庵集》卷二五《与中华国政府》上册,转引自王元周《论“朝鲜中华主义”的实与虚》。

[26]柳麟锡:《毅庵集》卷五一《宇宙问答》,转引自王元周《论“朝鲜中华主义”的实与虚》。另一位朝鲜学者李承熙(1847-1916)则表示赞同康有为的儒教改革,希望中国能借此恢复中华礼乐文物典章制度,为世界万国包括朝鲜树立典范。

[27]《明太祖实录》卷七六,转引自李国祥主编;杨昶副主编;王玉德、汤建英、孙湘云等编《明实录类纂(涉外史料卷)》,武汉出版社,1991,第85页。

[28]侯馥中:《明代中国与朝鲜贸易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山东大学专门史(专业),2009,第143页。

[29]侯馥中:《明代中国与朝鲜贸易研究》,第32页。

[30]虽然洪武时期有三年一贡的规定,但朝鲜并不遵守,仍保持至少一年三使的常贡,明朝也不刻意阻止。(侯馥中:《明代中国与朝鲜贸易研究》,第143页。)

[31]朝鲜使臣手中拿着的是中国内地官员出差时用的“符验”。

[32]有公贸易、私贸易、潜贸易等多种类型。

[33]《寄斋史草》下“壬辰日录三、八月”条,转引自北京大学韩国学研究中心编《韩国学论文集(第8辑)》,民族出版社,1999,第136页。

[34]《明神宗实录》卷三三四,“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第6179页。

[35]朝鲜一直担心日本和明朝瓜分朝鲜,又担心明朝吞并自己。但是万历一再向朝鲜保证,一旦朝鲜“力能自立,官兵即当撤还。天朝不利一民一土”。(《明神宗实录》卷三〇七,第5741页)战争结束后,明朝迅速从朝鲜撤军。“庶不负扶危字小之仁矣”(《明神宗实录》卷三二九,第6089页)。

[36]据时人估计“朝鲜用兵首尾七年,约费饷银五百八十二万二千余两,又地亩米豆援兵等饷约费银二百余万两。”[《明经世文编》卷四四四,转引自黄天华《中国财政制度史》(第3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第1905页]另有记载,仅在再战阶段邢阶出任经略的四年间,就“用饷银八百余万两,军资不与焉”(《武备志》卷二三九《占度载·度·四夷十七》,转引自万明《万历援朝之战与明后期政治态势》,《中国史研究》2001年第2期)。这大约相当于万历时全国两年的田赋收入。

[37]《李朝宣祖实录》卷一〇九,转引自王非《明代援朝御倭战争与朝鲜的“再造之恩”意识》,第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