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归乡院
见这公子似乎有想走的意思，何英莲连忙说道：“公子可否赏光去小女子家中吃顿晚饭？不过小女子自幼家贫，我们吃的最好的酒菜在公子眼里只怕也只能算作粗茶淡饭，好在现如今的相公家中还算有些薄产...总之是希望公子您不要嫌弃，赏个薄面于我，也算报答公子今日两次相助。”
听她已经有了夫君，云思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但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他还是推辞道：“我叫云思，不是我不愿给姑娘面子，而是在下的确早已与人有约，今晚的确腾不出时间...这样，我就住在弈秋棋院，明日姑娘如有闲暇，可来棋院寻我。”
英莲喜上眉梢，连连称是。
片刻后，看着云思与金钏身形逐渐远去，英莲忽然一拍脑袋，啊的叫了一声。
一旁正忙着专心致志对付糖葫芦的小丫头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
“怎么了姐姐？”
何英莲苦笑道：“云思啊！云思，我怎么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小丫头舔了舔嘴角的冰糖，声音奶里奶气。
“云思怎么了？姐姐认识？”
“何止是我认识，现在全金陵城也没几个不认识这位的了...我这猪脑子，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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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院是一座青楼，号称娇丽三百，当之无愧的大周头号勾栏。
青楼这东西向来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但却总能为各地带来数量惊人的银子。
因而大部分青楼总被道德学家们骂作流金淌银的肉店，但大部分却不是全部，归乡院便是这有幸逃过文人们口诛笔伐的几家青楼之一。
不仅如此，归乡院甚至在大多数文人口中有着相当不错的口碑。
原因倒也简单，不同于寻常青楼，楼中女子有才情的少，卖皮肉的多，大多客人也是冲后者而去。
归乡院却是恰巧相反，楼中女子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且这些女子的艺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糊弄弹两手琵琶，编几句打油诗，而是真真切切的真才实学。
这些清倌们才情惊人，或出口成章或精通音律，甚至还有自幼习武武功超凡的，总之一个个都是肚子里有真东西。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时间久了，归乡院里的姑娘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的凡花俗柳不知要强出多少的传闻，慢慢的就传播了出去。
首先享受到的自然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大人物，再紧接着的，就是向来自诩正气浩然的那些读书之人了。
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们遵循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愿景，第一步便要从归乡院开始，因为掌控着整个大周国脉的朝堂之上，有很多官员，而这些官员，十个有九个都在归乡院。
英雄难过美人关，书生们就更难了，时间久了，一个个都醉倒在了归乡院的温柔乡中，于是向来最喜攻讦青楼生意的文人们，摇身一变成了为归乡院摇旗呐喊的先锋。
他们大笔一挥，归乡院便不再是肮脏下流的皮肉交易之地，而是文人雅士闲散清雅的烟花柳巷，猥琐的嫖客们也成了风流倜傥的烟花柳巷红尘客。
这样一来，兄弟们都不装了，纷纷投身归乡院，甚至以得到某位姑娘的青睐为荣。
反过来，那些姑娘们也以得到文人墨客们的赐诗题词为荣。
当然了，得是已经出人头地，才华横溢的大文人的诗词，姑娘们才喜欢。
归乡院的生意就这样滚起了雪球，越做越大，直到成为大周板上钉钉的第一青楼。
甚至金陵城中不少人传言它背后的靠山是皇宫里头的某位大人物。
漫步于秦淮河边，听着金钏絮絮叨叨的为自己介绍归乡院的背景，云思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走在斜后方的金钏看见云思表情，不开心的撇了撇嘴。
云思余光看到，笑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和云思相处了一日，金钏对这位棋仙亲近了不少，不再过分拘谨。
“我还以为…以为云先生这种神仙般的人物，不会对青楼这些俗事感兴趣的…”
云思笑意更盛。
“那你可看错人了，我自认自己从来都算不上仁厚侠义的好人，更遑论什么神仙般的人物，我就是个俗人，很俗的俗人，你要是觉得和你想象里的不同，那随时可以离开，我从不强人所难。”
金钏的步子顿了下。
云思没有在意，走向归乡院的步子又更快了些。
很快，他又听到了身后轻轻柔柔的脚步声。
云思没有回头，说道：“行了，你也该回去了，再走要到地方了。”
金钏气鼓鼓道：“走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到地方？我要和先生一起去。”
看着天色已经全黑，河边开始一点点亮起灯，云思偏了偏头，知道已经快到。
“你见过哪家好人逛青楼还带丫鬟的？真不回去？”
金钏脚步声仍旧不停。
云思干脆说道：“也罢，我倒是无所谓，想去就一起去吧，我刚好看看归乡院的姑娘们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看，别连我家丫鬟都不如。”
伴随着一声娇羞的嘤咛，金钏脚步声顿时一滞。
云思脚步不停，向后摆了摆手。
“赶紧回去吧，放心好了，我与人有约是来吃饭的，不逛青楼。”
金钏看着云思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又往前走了几步，云思突然止步。
秦淮河上，灯火如天上明星般，一个接着一个点亮。
穹顶星空仿佛在此时被搬落河上。
人声鼎沸，酒香弥漫。
随着各色灯火一一燃起，光点与光点连成光线，光线与光线交织，勾勒出一艘大船的形状。
这仿佛是一艘由光构造出骨骼的大船。
纵然云思两世为人，也见过不少堪称福地洞天的绝美风景，此时竟也被眼前奇景勾去了魂般，失神恍惚了一瞬。
“归乡院...原来是在船上？将青楼开在船上...真是奇思妙想。”
此时一阵微风掠过秦淮河，带起酒香扑鼻，钻入云思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