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耿肃
好在耿慈生前悬壶济世,医术高明,积攒了不少财富的同时在这金陵城人缘也不错,再加上张友士也没胆子干那杀人全家之事,因而母子二人在耿慈死后,除了精神方面的痛楚之外,生活上却过得没什么艰难,甚至称得上富足。
而此时的耿肃眼中满是焦急,语速飞快。
“快快快云哥,我们那边忽然来了个受了重伤的汉子,娘亲虽有些医术,但哪里治得了那样恐怖的刀伤!求您赶紧随我去救人吧!”
他之前见识过云思为人缝合伤口。
云思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但听耿肃此番言语,又想起自己上辈子学医的初衷,暗叹一声后点了点头。
“稍等,我得拿上缝针所用的东西....”
过了一阵后,初春微寒的金陵城夜中,多出了一大一小的身影。
清凉的寒风让云思微微清醒了些,他看着身边急不可耐,走得快要飞起的小耿肃,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傻小子,那又不是你的亲人,用得着急成这样吗?”
耿肃步伐微顿了一下,声音里多了几分怒气。
“云哥你这话不对,他不是我的亲人,却是别人的亲人,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父亲,医者仁心,要是连咱们当郎中的都失了仁心,那这天下恐怕要成人间炼狱了.....”
云思嘴角含笑,一字一句道:“这天下本就是人间炼狱,自古也没变过,至少对百姓来讲,从没变过...”
耿肃在黑夜中的身影顿时停下。
云思视若无睹,继续往耿肃家中而去。
半晌,听到身后缓缓响起的脚步,云思脸色突的暗淡了几分。
他缓缓道:“阿耿,害你父亲的人,我已经找到其中一人了.....”
耿肃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是谁?!人在哪?!”
云思叹道:“已经死了....”
背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等脚步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云思才再度开口。
“是那个叫张友士的郎中,他眼红你父亲的好生意,嫉妒你父亲的医术高超,然后暗中与贾府勾结,害了你爹的性命.....”
这回脚步声没有停止,反而更快更重,仿佛脚下的不是泥土,而是张友士的皮肉。
云思的声音继续回荡在只有他和小耿肃的街上。
“这件事情张友士肯定是主谋不错,但具体是贾府里的哪一个协助张友士,用权势压住了衙门,我还没查出来,等我查出来后,你若想亲手报仇,可以来寻我......”
半晌,耿肃才带着微微的哭腔开口。
“我不想报仇,我也不敢杀人,我只想要爹回来.....”
云思心口一酸,猛地站住不动,有些犹豫的扭头看向耿肃。
十多岁的少年就站在那里,拿着烛台的手已经用力到微微颤抖,关节泛白。
他眼眶泛红,执拗的盯着云思。
云思瞬间便觉胸口堵的发慌,他看向别处,长长的出了口气。
待到情绪微微平复,他快步走到耿肃面前蹲下,轻抚对方的面孔。
感受着手中微凉的感觉,云思表情认真,慢慢说道:“好孩子,云哥答应你,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你父亲......”
之前他不敢乱给这孩子许愿,可现在不同了,他接触到了更高层次的世界,即便在修行界让人起死回生定然还是难于上青天,但他想要试试,他想要给眼前这个生性纯良柔和的少年一点点希望,他总觉得这样好的孩子,不应该有这样的遭遇.....
也许给人希望到了最后反倒会变成一件残忍的事情,但云思还是这么做了,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孰是孰非,但他实在不想看到小耿肃每日里沉溺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看着小耿肃眼中逐渐升起的光泽,云思笑了下,揉了揉他的脑袋。
“快走吧,别误了救人的大事。”
耿肃啊了一声,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云思也快步跟在他的身后。
快到了的时候,耿肃忽然开口道:“云哥,你好像比之前变好看了些,不对不对,不是好看了些,是好看了好多好多啊!”
云思笑道:“你云哥我一直长这样,是你们之前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耿肃满脸疑惑。
“啊?是吗?”
说话间,云思看到有间屋子中有隐隐烛光透出,伴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男人的呻吟声。
到了。
耿肃直接上前推开房门。
嗅着浓烈的血腥气,云思一眼看到满手是血,面色焦虑,蹲坐在一个男人身旁的耿肃娘亲。
相貌寻常的孙姓妇人扭头望向这边,面露疑惑。
“肃儿,不是让你去请云小哥吗,这位公子是?”
云思有些尴尬,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耿肃差点笑出声,强忍着笑意解释道:“娘你的眼神越来越差了,这就是云哥啊。”
“啊?”
云思摇了摇头,将背上行囊递给耿肃,三两步上前,与孙氏一样蹲了下去,检查起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后者惨笑一声,摇了摇头道:“皮开肉绽咧,治不好咧。”
云思盯着男人小臂上惨烈的伤口,发现已然隐隐可见骨头。
他皱了皱眉,一边从行囊中拿出烈酒与自制的桑白皮线等物,一边问道:“你的口音很奇怪,不是本地人?”
中年汉子痛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呲牙道:“不是,我是....啊!”
随着烈酒灌入伤口,汉子惨叫连连,面部因为痛楚已经挤成一团。
边上的耿肃也是眉头紧锁,仿佛受伤的不是那汉子,而是他自己。
云思一边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炙烤,一边继续分散汉子的注意力。
“所以你是哪里人?”
汉子惨笑道:“长安,长安人....”
“长安人怎么跑到金陵来了?”
说完,云思又将银针与桑白皮线递给孙氏,小声道:“按照我以前教你的,你来缝。”
汉子此时已经疼得近乎昏厥,呼哧带喘间嘴巴还在微动,似乎在回答云思的问题。
孙氏则惊讶道:“我来?!”
云思认真点头。
不是他不愿给这男子缝针,而是自己上辈子是根正苗红的中医学者,在西医方面实在算不上精妙,给人针灸不成问题,但说起给人缝针,那就真是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