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交代
“跟我姓，想的倒挺美，我还没你这样的逆子呢。”
沈炼说完，何县令白了他一眼，在堂下走来走去，绞尽脑汁把能想的应对法子都给想了个遍。
金蟾老母那边是说不通了，等妖魔头颅挂上城门，自己再去求情，恐怕要第一个被开膛破肚祭旗。
收拾细软跑路？也不成，庆阳县若是被妖魔所灭，上头追查下来，他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躲避镇妖司的捕捉。
绕来绕去，似乎唯一的求生法门，还是落在太师椅上坐着的沈炼头上。
何县令又把乌纱帽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扣在脑门上，好生好气说道。
“沈老弟啊，那依你之见，咱们应该怎么做。”
沈炼沉思良久。
“具体先说说那金蟾老母现在是何种修为，又在北崖何处？”
何县令表情夸张的形容道。
“据说金蟾老母年寿六百有余，不知多少年前她曾在村外祸乱，有两位开元境初期的镇妖总旗过来擒她，没想到短短几个照面，便被她张开大嘴吸入腹中。”
“恐怕境界修为，不会低于那两名惨死的总旗之下了。”
“后来金蟾老母便一直居住在北崖，你自城外以北一路上山，见到第一个山涧向左拐行五里，翻过两座山丘后再向右行五里，便到了她的居所‘百纳洞’。”
“洞里各种小路错综复杂，更有上百小妖把守，若无熟悉的人带领你怕是难以闯进去啊。”
听到这么说，沈炼心中暗暗揣摩敌我实力对比。
比境界，在开元境面前自己的合气七品远远不够看，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可不是招式技法能够轻易弥补的。
比人手，自己手下这帮家伙们的实力，只能杀些孱弱小妖。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等。
等到路安府的支援过来，自己再跟他们一起攻上北崖直捣百纳洞，将盘踞在庆阳县外上百年的妖魔收拾干净。
或许别人的话不管用，但李千户急于在沈炼面前表现自己，肯定不敢耽搁片刻。
“还劳烦县令大人你贴张告示，就说县外妖魔作乱，百姓们一律不许出城。”
“再多加派些人手，把县外村镇的百姓全部转移到县内来。”
何县令满脸惊讶。
“县外百姓足有一万人，全部挤进来住哪啊。”
“实在不行就住你家里，反正何府内空余房间那么多，让你那几个妻妾挤一挤，地方也就腾出来了。”
沈炼侃侃而谈。
“我镇妖司只管降妖，安置百姓是你们县衙的事情，至于其中的银两花费就由你何县令代劳了。”
何县令是哑口无言，一听要自己往外出银子，表情就跟剜他的肉一样痛苦。
他还想就银子的问题在跟对方商量商量，忽然又见杨念返回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头发花白，双目紧闭的老妇人。
看着这老妇人，沈炼好像明白过来些什么。
“大人，我刚出司门，就看见六子娘跪倒在镇妖司大门前，我就给她带了过来。”
“好，你先下去吧。”
沈炼表情出现了一丝不忍，连忙走下去搀扶住瞎眼老妇，然后拖来一张椅子给她坐下。
“在外边冻那么久身体冷了吧，我让人给你添副火盆。”
“王辉，去把火盆搬来，多加些柴火，再去烧一碗姜汤给大娘暖暖身子。”
他刚把手下支使过来，老妇人右手按着拐杖强撑身子，颤巍巍的要给沈炼行礼。
“您就是沈大人吧，草民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应允。”
“我想见见我儿子的尸体。”
话音落下，整个镇妖司大堂鸦雀无声。
足足好半天，才传来沈炼的一声叹息。
冤有头债有主，瞒得了一时，这件事总要传到小六子亲娘耳中。
早晚得有个交代。
他点了点头，眼神示意下属王辉将小六子尸首从班房里取出来。
不一会，一块白绢布包着的人皮和连脊头颅，就被放在六子娘的身边。
老妇人深吸了一口气，掀开白布，先用手触摸到那一块人皮，又接着仔细抚过那面目全非的头颅。
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沈炼刚想去搀扶，六子娘又生生撑住了身体。
“六子他爹，也在咱们县镇妖司呆过，当初六子刚入职镇妖司时，还在我面前使了一套他爹的飞燕步。”
“可惜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他身穿差服，威风凛凛的样子。”
“是不是跟他爹一个模样呢？”
听着这些话，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沈炼胸口。
六子爹的事，他多少也有了解过，在镇妖司服役十余年，最终因营救百姓，被一只黄皮狗妖砍下头颅。
两代镇妖卫，竟殊途同归？
“我家六子头脑愚笨，前些时日听邻居说他跟随沈大人斩妖除魔，做了不少好事。”
“所有就想过来问问，他没给大人您添麻烦吧.....”
两行清泪，就这么无声从她瞎了的双眼中汨出。
很难想象出她这样一个瞎眼老婆子，为了见到儿子的尸体，仅靠着一根竹竿跨越风雪摸到镇妖司。
触碰到人皮的那一刻，心里又该是多少痛苦。
“小六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镇妖卫。”
“放心吧大娘。”
沈炼将手掌盖在她的肩膀上，郑重其事说道。
“庆阳县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妖怪敢侵扰了。”
“既然披上了这身飞鱼服，我定然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
日落西山，黄昏时分雪势依旧不减，已经足够没住小腿。
一排长龙行进在风雪中，他们都是县城外的村民，收到消息后纷纷携家带口，牵牛挂驴往城中转移。
毕竟是祖祖辈辈住着的地方，真走了心里却是舍不得。
可没办法啊，狼妖屠了五里河村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都怕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难的。
恰巧告示贴出，县衙里派差人走入各个村镇，命令火速转移，吃穿住行的费用一律由县令包揽，这才让那些老顽固们放下心来。
“唉，这鬼天气，要不是妖魔作乱谁愿意遭这份罪。”
“是要打仗了么，我看来来往往的差役比以前多了好些。”
人龙中不断有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