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顷刻炼化
且说这金池，自偶然得了袈裟后，便席地开始诵经，奈何他杂念纷扰，心中不时想着有佛祖接引，将他洗髓脱骨，列入佛门。
眼见着过了一个时辰，佛祖却还没显灵的迹象，金池便躁动了起来。
他若再拖下去，能否见到佛祖尚未可知，那鹤仙人却定要取了他的性命去。
是早些去献了这袈裟，还是借此机缘，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成佛之机？
金池实在犹豫不决，正抉择时，身上却掠过一阵冷风。
“蠢物！你为何穿着我的袈裟睡在此地？”
金池睁开眼睛，是一只黑熊化的汉子在说话。
这黑熊名作黑风，素日掌管这黑风山。
他虽是个妖物修成，却也通晓些禅意。两百年前，他与观音禅院的新院主相识，二人志同道合，话多投机，便结为了好友。
那新院主，法号唤作金池，素日潜心修佛，有颗救苦救难的佛心。
黑风常常与金池一处，二人谈论些佛理禅宗，彼此相得益彰，把这黑风山界治理得人妖不犯，百姓皆安居乐业、安康富足。
可好景不长，这金池自过了两百岁后，已是年老体衰、大限将至，他便常常畏惧起死亡之事来。
自此，金池便一改往日佛心，钟情于金银珍玩等长存之物，以此来缓解惶惶之心。
黑风见他自甘堕落，实在为之叹惋。
可几番劝说之后，那金池都无悔改之意。
二人在一次不欢而散后，黑风与他约法三章——一不可欺瞒香客、二不可鱼肉百姓、三不可侵犯山林。
之后，二人就断了交往，再无会聚。
金池见黑熊前来，心中一紧，又想起自己已非昔日老朽，旋即硬气起来，道：
“黑风，我已得了长生之道，可不惧你！”
这黑熊属实无奈，他受人指示，把这袈裟送到金池手上。谁知半日过去，这厮竟还在此地念佛诵经。
他露出个不屑的神情：“你不过个凡夫俗子，竟敢这样说笑？”
那金池返老还童，一身血热翻腾，自然受不了这样的激，他拳脚相加，朝黑风身上使去。
二人便立时打将起来。
金池念了两百多年的佛经，哪里会什么拳脚？偏他仗着一身气力，一拳砸下，就捶倒一片树木。
黑风闪躲开来，心中暗暗咂舌，不知那金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有了这样充盈的气力。
若真要打来，金池只仗着一身死气力，哪里能抵得过身经百战的黑风。只是黑风毕竟不是为了打斗而来，他一一闪躲着金池的攻势，心中思索着解法。
却说金池，他见黑风一味避让，以为是其真怕了自己，心中越发得意，攻势更是愈演愈烈。
这二人你来我往时，悟空睁着一双金睛，见这里好生热闹，一个筋斗云翻了过来。
他定睛一看，竟是那黑熊与个悍将打斗，而那悍将身上，正穿着自己寻觅的那件袈裟。
“还我袈裟来！”
悟空舞起棍棒，也入了这二人的战阵中。
又因袈裟在那悍将身上，他便与黑熊一并斗起那悍将来。
金池虽一身气力充盈，却也敌不过这二位联手，隐隐已经有了败落之势。
见天已蒙蒙亮了，他心中越发急躁，便两手各倒拔个老松，舞得虎虎生风，最后朝他二人砸去。
趁二人躲避之时，金池转头便走，径直往那观禅河疾奔而去。
他心中只想着唤出那鹤仙人来，若他施展仙术，自然能叫这二者有来无回。
可论起赶路来，他哪里比得上这二人。
见这二人——
一个翻上筋斗祥云，须臾便截了金池前路。
一个化作一阵黑风，瞬息已吹至金池耳边。
金池眼见又要被追上缠斗，倒是急中生智，往那筋斗云上大喝一声：
“毛脸的猢狲！你师傅已被我徒弟们抓了，还不回去救驾？”
悟空听了这话，端详一二后，才发现这人竟是那禅院的老院主。
见他竟转眼成了这般模样，悟空哪里肯走，顷刻就要降云截路，与他问个究竟。
黑风眼疾手快，趁着悟空降云，分出一股劲风来，裹了金池便往观禅河边去。
“贼儿休走！”
悟空见这黑熊行为，心中已有了些猜测，便大喝一声，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
那熊、猴二者已然会意，金池却哪里能明了。
他只以为是这黑熊惧了孙悟空，要携了他先走。他见此路正通向河边，正合了心意，也不挣扎，依着黑风而行。
待经过河边时，金池便瞅准个黑风松懈的时机，使尽全身气力挣脱下来。
他冲到观禅河边，身后二人紧追不舍，情急之下，金池一头扎进河里，大呼一声：
“上仙救我！”
河上，一阵狂风刮过，竟将那岸边的石头都尽皆化为齑粉。
见此情景，悟空与黑风皆止住脚步，心中暗暗揣测着。
这河中何许人也，竟有如此法力！
“你做的不错。”
河中，一个仙风道骨的鹤上浮而出，他手中拿着袈裟，脚边跪伏着金池，称赞道。
金池得了认可，跪地越发虔诚：
“上仙所命之事，我自然要竭力完成。”
鹤仙人缓缓点头，似乎更加满意了：“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你来完成。”
“上仙尽管吩咐。”
金池已把他信到了骨子里，哪会拒绝他的吩咐。
“那便多谢了。”
鹤仙人无悲无喜：“我被禁制在这河中五百年，只有炼化了这件袈裟，方可脱身。”
“你能主动请缨，做我炼化它的材料，我很高兴。”
金池闻言，顿时错愕万分，正急忙要问清此事时，鹤仙人已是手指一点，将他体内的灵韵尽数抽出。
鹤仙人道：“你不孤单，待这袈裟炼化后，我便叫这岸上二人来与你作伴。”
却见那金池直至死去，还保持着虔诚的跪地姿势。
“五百年了……我总算得以离开这鬼地方！”
鹤仙人祭出鼎炉，用金池体内抽出的灵韵点着灵火：
“待我回到天上，必要上禀天帝，扫清三界，查出那个设计囚我百年的人来！”
鹤仙人一手托起鼎炉，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袈裟绸缎，眼中炽热疯狂。
鼎炉中，火光明亮，色紫质冷，可见并非凡火。
他将袈裟丢入鼎炉，那袈裟佛光闪烁，与火光交相辉映，瞬间激起一片火海来。
悟空定睛看去，好火呵！可赞是——
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
火势愈发蔓延，直烧得树木焦枯、砂石焦脆，飞鸟走兽，皆四散而逃。
悟空与黑风对视一眼，知道已不是观望的时候，便各自施展法术，要止这火势蔓延。
哪里够！
这火风吹不散，水淹不灭，叫这二人用尽法子，也无力回天。
却在此时，一支神水自天边倾泻而下。
这神水清凉冷冽，霎时便止了这滔天大火。
鹤仙人大骇，抬头望去，只听得一声怒喝：
“孽畜！为何炼我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