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为了想见就能见到
别墅里的佣人都很惊讶,奚午蔓怎么又回来了?
已经结婚的她居然不跟丈夫住一起,在领证当晚回到哥哥家?
医生钱莫贪也觉得奇怪,却只敢在为奚午蔓送药时说:“还以为您今天就搬去了新房。”
奚午蔓并不认为有任何解释的必要,只出于礼貌回医生一个微笑。
她这不是第一次到小黑屋抄经,却是唯一没有怨言的一次。
小黑屋的门窗紧闭,窗帘只拉上一半,可以看见窗外的花树与天空。
感谢勤勤恳恳的取暖机,室内暖气十足。也感谢女佣每隔两个钟头就送来热饮和点心,奚午蔓整晚没有一点困意。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A市格外拥挤,要走的和刚回的混在一起。一个人短短两小时遇见的人比有的人一辈子遇见的总人数人都多,这并不稀奇。
上午九点,天没有下雪,奚午蔓没有出门。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之前楼盛送她的画集,接到王齐宇打来的电话。
其实她会把手机放在身边,就是在等着某个今天要离开的人打电话给她,也许是颜荔儿,也许是王齐宇。
王齐宇他们已经在候机了。天气预报说,上午A市不会下雪。航班不会延误。
除了道别,似乎无话可说,奚午蔓不喜欢没话找话,便要挂断电话,突然听筒里传出颜荔儿的声音。
颜荔儿在抢王齐宇的手机。
很快,颜荔儿激动的话音从听筒里传出,伴着不时的登机广播音。
颜荔儿说,她太喜欢A市了,喜欢A市的风景,喜欢A市的美食,更喜欢A市的人,最最最最最喜欢奚老师。她一定努力考上A美的硕士研究生,为了想见就能见到奚老师。
待她说完,感觉她没什么再说,奚午蔓才与她道别,说过“再见”就挂断电话。
窗外的天一直阴着,天气预报说上午不会下雪,奚午蔓却总觉得,那彤云间随时会落下雨雪来。
手中的画集渐渐失色,变成了乌云一样的灰。
奚午蔓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东西,能支撑着一个人为了想见就能见到另一个人而努力向上。但她很在意,她好奇颜荔儿说的喜欢A市——A市的风景、美食与人——她一直想远离的全部。
难道颜荔儿所见的A市与她所见的不同,难道颜荔儿发现她没发现的独属于A市的美好?
她抬头看向窗外,只觉索然。
这座城市的繁华之下是能逼死人的压抑,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变化致使生活其中的人对变化完全麻木,对惊喜的感知降到了零。没有人会在乎路边多了个树坛,倒了家店。没有人会在乎哪里死了个人,又有谁出生。
无所谓,通通无所谓。一切可有可无。反正这城的繁华确确实实建立在地面,而非水中,不管水里的灯光多么璀璨。
纸上的图画突然五彩缤纷,奚午蔓听清手机铃声,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号码,没有备注。
号码归属地是A市。在不知道是不是推销或骚扰电话的前提下,奚午蔓都会直接挂断,这次也不例外。
而那个号码紧接着又打来。
第三次,奚午蔓才接通。
听筒里传出的男声意在讥讽:“我以为奚大小姐这辈子都不会接我的电话。”
是年甫笙。
“抱歉,我看是陌生号码,以为别人打错了。”她只是保持着礼貌,并非真的愧疚。
如果两次不接电话就要道歉,突然打电话过来扰了她看画的他不是更该愧疚吗?真有什么要紧事,考虑到她可能不方便接电话,直接发短信不是更合适吗?如果短信都不会被她看见,难道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他所谓要紧事,其实对她根本无关紧要吗?
更何况,年甫笙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单纯想见见她。
奚午蔓毫不犹豫就拒绝,懒得给理由。
“你确实是一个好妻子。”年甫笙说,“还没有跟穆启白结婚,就已经会拒绝跟丈夫以外的男人有联系了。”
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奚午蔓听来,这却不是什么好话。
“好妻子”和“拒绝跟丈夫以外的男人有联系”联系在一起,怎么都不像是好话。
一个好妻子,就要跟丈夫以外的男人断绝任何往来,不跟丈夫以外的男人断绝往来,就会被称为荡妇。荡妇不能够被称为好妻子。
一个妻子的身心都应该完全属于丈夫,结了婚的女人必须以丈夫为中心,也只有丈夫这么个中心。
有那么一群男人,联合起来筑成一个大圈,圈养他们的妻子,并让他们的妻子坚信,离开了他们,她们不会有房子和汽车,不会有长裙和口红,不会有钻戒和蛋糕,甚至连面包渣都没得吃。然后,他们的妻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未婚女性:要么全心全意为男人奉献一生,要么明天就饿死。
虽说,那群所谓过来人,大多除了一屁股债和没完没了的压榨,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奚午蔓心平气和地开口。
她实在很累,懒得跟年甫笙废话。
“你未婚夫有一个私生子。”年甫笙说。
说不清是在意料之中还是压根不在乎,奚午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知道了。”她说,“再见。”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她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断电话。
客厅里不时有佣人走来走去,都像幽灵一样,即使穿着高跟鞋,也没有脚步声。一般,只有奚午承在时,他们才会这样小心翼翼。
奚午承很讨厌吵闹。他根本不想要佣人,奚耀航说,堂堂M集团继承人的别墅里连几个佣人都没有,传出去很降身份。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第几批,但奚午蔓知道,这栋别墅里的佣人换过很多批。
换了谁都无所谓,反正这栋别墅总有人打理,没有哪一个佣人能影响这栋别墅主人的生活丝毫。
奚午蔓抬眼看着站在角落的女佣,突然希望那身衣服穿在她自己身上,那样她就可以不被注意。没有人会记住她的姓名,她还可以悄悄脱下高跟鞋解放左脚或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