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城里有诡
第二天一早，袁仟茵上了大巴，不过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却是生死的交界，那里是未知，没有三界杂货铺兜底，也没有灶神出谋划策，所有的危险，都要靠她自己和小百来克服了。
车上不只有人，还有诡。
半截身子完全折在身后的售票员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地验票，哪怕现在的巴士已经有自动刷卡系统，她也来回来去敬业得很。袁仟茵扭过了头，她就坐在靠着过道的一面，而那只诡非常喜欢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血腥和腐烂的味道涌入鼻腔。
“那个男生好帅哎。”
“他们是情侣吧，不要打搅是不是比较好。”
双人座隔壁的两个女生偷偷看他们，眼光一致地落在浑然不觉的小百身上，又看着袁仟茵。好好，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不管是戳人心窝子的实话还是冒昧的假话咱都不想听。她装作睡觉，小百立即让袁仟茵靠上自己肩头，还体贴地裹好衣领。
隔壁传来“嘶”的一声，声音竟然夹杂着点儿哭腔。
“他比我男朋友体贴多了，啊啊啊，我现在越看我男朋友越想分！”
“那个女生没准特有钱，说不定家里有祖传的厂子。”袁仟茵是经受过社会毒打的牛马社畜，而小百是天然去雕琢的高贵男大，差距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说呢……有此非议很正常啦。而且我家里没有祖传的厂子，只有祖传的店子，你猜对了一半儿。袁仟茵并不在意他们的讨论，正经探讨和恶意批判人分得清，尤其在诡乱晃的情况下，她们的声音不多不少把她拉回了日常，活人的日常……
两个半小时，袁仟茵的视线在诡和窗外来回飘荡，那个田野间追车的实心稻草人……哦，已经被甩开了……她揉揉眉头，隔壁女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已经聊起了那位男朋友种种不如意的地方，感谢你，陌生男朋友，你的耿直拯救了我的旅途。
转眼间，车子从一望无际的田地进入了郊区，一片片半高不矮的写字楼和住宅隔空相望，好几个窗口挂着腊肉一样的尸体，还有在阳台晾晒的各种内脏……远处，城市的高楼大厦和广告牌儿映入眼帘，广告插播着一位早就去世的爱豆笑容满面科普敌敌畏的妙用……
啊？大城市已经发展成现在这样了吗？不对劲，很不对劲！一种比在小镇子里见诡还荒唐可怖的情绪直直钻入胸腔，逼的心脏猛跳个不停。
大巴在CBD商圈的路口停了下来，总站到了，乘客门挨个下车。袁仟茵在清凉的空气中打个寒战。这里不愧是大城市人流量的中心，在那些动不动三四十层的超高建筑下，捧着咖啡和便利店早餐的打工人数不胜数，当然，也有站着不动的。
她挪开视线。
镇子距离市中心并不远，兜里没钱的她只打算去城隍庙看一眼，今晚就回去。但现在，她隐约觉得，这次任务绝不会和土地公那次一样草草结束，她甚至有点迈不动腿。
别害怕！她猛地扇自己一巴掌，“啪”一声，惹得不少下巴士的人都看过来，然后把谴责的目光投向小百。
别害怕！别害怕……这种事迟早要面对，以前可以逃，可以无视，但现在不行了，爸妈等着我呢。等救完城隍，就接爸妈一起来开店！好！“啪啪！”她又拍了两下，开始寻找去城隍庙的公交，研究会儿站牌发现还需要十几站。
啊……公交卡里也快没钱了……土地公给点儿力，让我提现啊！
她和小百上了车，一路人挤人，不好意思，早高峰。但托了人多的福，视野受阻，她什么都看不到。
车上人越来越多，到了站，袁仟茵强拉硬拽才把小百从人堆儿里拽出来。空气变得湿冷，人声鼎沸，阳光直射，可没什么卵用。她左右看看，左边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古式建筑，立了牌子，可能要买门票，右边是一条很长的古式商业街，琳琅满目，游客众多。
袁仟茵咽口唾沫，买了门票后进入仪门，黑暗刹那降临，透骨的寒冷几乎扎穿心脏，仪门两侧各有一男一女两个纸人，纸人昂首带笑，形容娇俏，不似真人更似真人，纸皮包裹之下，隐约可见血色。袁仟茵紧抓着小百的手步入大院，正前方便是城隍庙大殿，能听得见锣鼓喧天，好像在办庙会，但前院和正殿什么都没有。
院里有一颗老槐树，根叶枝茂，枝干中长出头发迢迢垂下，远远望去竞如同少女秀发轻轻摇摆。
……
袁仟茵暗恨自己没有带速效救心丸，边大声：“这树真好看，走吧弟弟，我们去拜城隍。”小百是灵，灵生于三界之外，不受天地束缚，可这会儿眼角也冒出了泪花，唉，早知道应该把他放庙外……不不不，这一片儿阴冷异常，很难说到底哪里有诡，放外面也不安全啊。
别这样别这样吧……
他们进入正殿，“惩恶扬善”“功德福禄”等匾额高高悬挂，却已经长出了野草……等等，野草会长得那么高吗，不管了不管了……而正中城隍像，全为铜锈覆盖，橙红一片，脸部更锈迹斑斑，荡出一抹笑容。
阴森无比。
……
不对劲！不能拜！
锣鼓声越来越响，离正殿也越来越近，是从后院传来的……她听见了惨叫和痛苦呻吟，听见油炸的滋啦声，还有……
袁仟茵退后了好几步，站入了院子，声音才隐没于空气中。
“你在这里别动。”袁仟茵嘱咐快哭出来的小百，向后院探头张望。“哎，这院子好大啊，不愧是城隍庙，后院好像还有几个殿，你是不是累了，那先歇一会儿。”她保持着一脸好奇，迈入后院的偏门。
几个腐烂的尸体敲锣打鼓，鼓声震天，没了上半身的尸体们在舞龙，龙身上全是血，缉拿着活人的牛头马面在最当中，摊贩们挥舞着手中锅铲，将活人煎炒烹炸，做出各种“美食”，参加庙会的众诡在狂欢。
……
……………………
袁仟茵停下脚步，装作没看到它们的看了眼荒凉后殿：“啊，看来没什么新奇的，我还是去正殿吧。”手脚几乎不听使唤，她猛掐了几下才能走动。但可怕的是，在“嗯？”一声后，提着活人的牛头跟了来，袁仟茵走入正殿，它也站在一旁，牛眼死死盯着袁仟茵的一举一动，手中锉刀狠戾，绞下那人一块儿肉。
当即，血肉模糊，惨叫异常。
袁仟茵始终目不斜视，不停说话转移注意力。“哎？没有香啊，哪里都没有香，是不是要去买。”牛头又是几刀下去，刀刀见血，牛眼依旧跟随。
而直到袁仟茵离开正殿，牵了人走出仪门，牛头都没找到机会，只能狠狠“啧”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