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难以裹羞
每岁仲春卯月之初,正是阳气初发,春耕由此开始。
“小道长又是从城里回来啊。”田间三三两两,坐在埂上休息的几位农民打招呼道。
年轻道士挥了挥手里的药材回应道:“是啊孙大婶,有几味药材馆里没存货了,只好进城买些。”
说罢,他神色有些伤感,轻轻叹气,“哎,又花了小道我好些银两。”
道士正是谢清澄,今儿是他第二次进城买药了。那元丘国的姑娘伤势确实严重,当时馆里的存药只够配几副药浴暂时稳住气血运行,后续所需要的排毒驱寒,调理阴阳,养气还神所需的药材名贵,量还不小,他也只好亲自进城选购了。
“按照算的时间来看,应该也差不多该好了,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去买药,小道实在是没钱了。”谢清澄一边开门一边嘟囔道。
只听“吱呀”一身,算命馆子的木门应声开启,年轻道士刚刚进屋不过一个身位,心里突然大惊,“完了,要坏事!”
眨眼间,一道黑影一脚将木门踢飞过去,为自己预留下足够的空间,一个转身,已然有一把寒光凛凛的菜刀架在谢清澄的脖子上。
“别动!”清冷凛冽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那元丘国的女子。
谢清澄连忙回应说:“不动不动,姑娘你好好看一看,你住的是小道的房子,吃的是小道的药,拿着是小道切菜的刀,砍的是小道的人啊。”
那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是有些得意,“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家的,可惜你这个小道士学艺不精,跟人家算命是一套一套的,唯独算不出来自己命里有此一劫。接下来我问你答,但凡你有一丝虚假隐瞒,小心你的人头落地。”
“姑娘,你是知道的,算者不自算,你这真是冤枉小道了。”
“哼,莫要废话,我问你,此地是哪,归属何方势力管辖,现在是什么时间?”那元丘国女子问话的时候,握着匕首的指尖处飘出一缕细小的白线,从谢清澄的脖颈进入到他身体里面,从上到下绕着周身气府环绕一圈后,又从后背处返回到女子手中。
“五脏府邸大门均是闭合,身上的灵力波动也很轻微,跟普通人的水平差不多,气血倒是挺汹涌的,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威胁。”女子心中暗暗想到。
与此同时,年轻道士回答道:“呃,姑娘,今儿已是二月初二,龙抬头。至于此地背依寒山,所以得名寒山岭下,归属于广阳国梧州槐安郡。”谢清澄抬起手轻轻的拽了一下那位姑娘的衣袖,“姑娘,咱有话好好说,小道胆小,跟姑娘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是姑娘的救命人,姑娘你就把刀放下嘛。”
“我自然不是那等无情无义,嗜杀成性的人,刚才只是跟你开个小玩笑。我叫程紫,族里的人都喊我阿紫,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总算是把刀收起来,背靠着残缺的门板上,笑吟吟地问道。
谢清澄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然后转过头一脸谄媚的笑道:“回阿紫姑娘的话,小道姓谢名清澄,澄清的清,澄清的澄。”
程紫脸上笑意收敛,瞥了一眼这年轻道士,淡淡说道:“姓倒是好姓,就是这名取得实在是没有水平。好了,你我萍水相逢一场,今后有缘再会吧。”
听到这话,谢清澄难免有些着急,赶紧问道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姑娘,咱们寒山岭隔壁的镇子里有一个叫五河的女子,听人说她长相俊美而静谧,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肤若白雪,眼如水杏。阿紫姑娘同为女子,以你来看,若是小道追求她能不能成功。”
程紫听了这句话倒是来了兴致,打量了一番谢清澄,你还真别说,长得还真算的上是不错,思考了片刻说道:“小道士,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连人家姑娘长得是什么样子都是听说的,可以推断出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完全没有感情基础。那我们物质点来说,就你开的这个小破道馆能挣几个钱呀?”
年轻道士听到这话不悲反喜,连忙说道:“诶呀阿紫姑娘你有所不知,小道这些年来很是勤俭,也是存了些彩礼在的,只是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这媳妇本也算是赔在了这里。”
程紫疑惑道:“怎么了?”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手指着谢清澄叫喊道:“噢噢噢噢,你这个小道士不会是仗着自己有几分道行,去赌钱赔在里面了吧!”
谢清澄弯腰把刚刚丢下的药包捡起来,一遍微微摇头一边用手指着药包说道:“非也,前几日,小道这个破道馆门口突然出现一位绝色佳人,她身负重伤,性命垂危,阿紫姑娘你知道吗,光是这一包药就花费了小道三百多两银子,其中的七星草粉末乃是蕴养神魂的不二之选,至于这碧血花、无根果、十年青蛇参、百年草酥等等等等都是有价无市的宝物啊……”
谢清澄声情并茂,惊呼药材昂贵的同时还痛斥自己无能,诉说着自己不能寻找到更好的药材的无力和遗憾,做仰天长啸状。
程紫神色尴尬,肢体木然,那道士还在喋喋不休,甚至已经拿出了账单,一瞬间,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就准备跑路。只是前脚刚刚踏出去一步,衣裳袖口就被挽起来紧紧地拽住。
“阿紫姐姐这是准备干嘛呀?”谢清澄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呃,我……我……我想……”
“阿紫姑娘不是准备欠债不还吧?”
程紫挥了挥袖口,道士的手臂也跟着袖口上下浮动,眼看这样,姑娘也不想着跑路了,一下子坐到地上,任由那姓谢的把自己的袖口拽在手里,大有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样子。
谢清澄轻轻笑道:“嘿呀,其实姑娘也不必如此,小道也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姑娘一身孑然至此,大病还未彻底痊愈,又哪里有闲钱还给小道呢,只是小道一身家当近无,又长居此处,时常感叹自己没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我知晓姑娘是元丘国人氏,又身手不凡,不如我跟着姑娘一路游历一凡,这一百天里姑娘担任我的保镖,一百天后咱各回各家。”
程紫起身,正色道:“不行,我此行凶险,跟着我你会送命。”
那道士却是一脸无所谓:“我能趋吉避凶,你我非亲非故,见势不妙我自然会跑。”
“不行。”
“怎么不行,我是债主,我说行就是行。”
程紫有些不耐烦,挥手说道:“你这个二货道士怎么这么倔,你脑子被驴……”那衣袖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定睛一看,原来谢清澄已经收拾起行囊去了。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喧嚣停止下来后环境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呼……”女子的思绪好像放空了一样,她渐渐感到身心都很轻松,自言自语道:“好,就一百天,百天之内,我会护你周全,带你游历;百天之后,你我性命自然也就再无关联。”
只是片刻间,那道士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响起来,手上还拖着几件道袍,“姑娘能有此想法自然是最好啦,那还有一药包呢,姑娘抓紧时间去药浴更衣,咱们休整几日就出发,不过这休整的时间不能算上啊!”
程紫忽然思绪收敛,“药浴?”
原来从清醒时她便听到门外动静,身心皆在外部,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的是男子样式的宽大道袍。
至于这道袍嘛,穿起来说得上足以蔽体,却是难以裹羞啊。
小小道馆里突然蓝光大盛,那几户窗户上的红色剪纸小人不知怎的竟然是有些瑟瑟发抖。
也许虽是仲春,却依旧风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