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山岭下
正月廿五,正是惊蛰。
那日,本还是一片寂静安宁的寒山岭,突然一阵妖风袭来,随后竟是黑云蔽日,沙尘席卷,气势庞大,实属是十年难遇。
“诶呀妈呀我的老天爷爷,今个哪家道爷升天啊,闹这么个鬼天气,小道我今天刚洗的头。”谢氏算命馆子的大门刚开,一阵狂沙顺着缝儿就挤进屋里去,迎面撞上的年轻道人吃了一嘴的沙子。
“晦气晦气,今天还是闭门大吉。”年轻道士嘟囔了一句,随后就准备把开了一条缝的木门关上,只是一用劲,那门竟然是好端端的定在那里,半点不带合缝的。
道士显然有些疑惑,拉着个脸斜着头往门口一瞥,结果手抖得差点没扶住门,原来抵住门的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不是,我这黄历好久没晒生霉了?鬼撞门啊。”
那道士再是一瞥,动作显然比上次更快了。
“哦呦,还是个姑娘呢,长的还挺好看。”谁料那年轻道士一个转身,用背部抵住门,只听“啪啪”两声,竟是甩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清澄啊清澄,亏你名字还显得蛮纯洁正直的,色字头上一把刀,血淋淋的啊,一看就是有大因果在身上的,你这小身板抗的住吗?观美人如观白骨,观美人如观白骨。”
谢清澄突然目光坚定,扭扭屁股使劲往门上挤了挤,只是那门好像是焊死在那里,只有一阵阵的沙尘往屋里涌来。
“娘嘞,你姥姥的是有事没事啊,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有这么大劲?”
谢清澄忽然一愣,刚才瞥那一眼的时候,这姑娘的手腕上好像隐隐间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仔细回想起来,那蓝光斑驳,此起彼伏,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难不成是星陨沙,这女子是元丘国人氏?”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对于整个环境都不了解,翻阅过很多杂书,记得有一本笔谈上面记载道,相传大陆西南方向有一元丘国,那里多是尾兽,一般成年的尾兽就可以化做人形。不知多少年前,西南疆域的一块天空竟是突然破碎,元丘的国君显化本身,巨大的身躯甚至将整个元丘国笼罩起来,头抵苍穹,脚踏冥府,九条雪白的尾巴更是冲出天外,从那未知的无际之地拖拽着一块巨大的蓝色晶体回来,人们称其为星陨石,而那晶体每年脱落下来的尘沙就是星陨沙。自那以后,只要是在元丘国诞生的尾兽都要在手腕上种下这类陨沙,据说这种陨沙能够滋养神魂,所蕴含的能量更是巨大,在关键时刻有救命的作用。
“元丘,地及西南,但这寒山岭应该算的上是大陆的偏北之地了,什么事情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所以救还是不救?救的话她之后因果加身,我也跑不掉,要是不救的话……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且让小道我算上一算。”
自言自语间,谢清澄五指之间忽然出现金色细线,仿若游鱼一般彼此来来回回,相互间缠绕分离,最后竟然凝聚成一个死结在手掌处猛然炸开。金色丝线化作烟雾散去,这一幕直让这位年轻道士连连摇头,“娘嘞,这么大的因果,只怕祖师来了也得收拾包袱跑路吧,小道这五年来不容易啊,一身本事全然无用,天赋异禀却流落到这个地方,天天吃不好睡不着的,好不容易经营一个破算命店,眼瞅着就快到期了……”
年轻道士越说越兴奋,面目竟是开始狰狞起来,“五年啊五年,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就因为当年无意间看了一眼同道师姐沐浴,师父竟让我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禁闭十年,还和我说那师姐凶的很,这里的人师父都熟,师父他老人家也是为了我好。我去你的,小道好不容易开了个算命的馆子,结果没想到这儿的人没一个信的。”
说着说着,谢清澄不再抵着木门,任由风沙将门板向墙壁上摔去,“所谓的因果,不过是由着这些丝线到处乱跑而已,这不过是她的因果而已,在她那里这些所谓的因果确实混乱,但是一旦有一个更大的因果世界参与进去,那这些结成死结的线也不过是一个定点而已,再说了,这么漂亮的……啊不对,一位身受重伤的女子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我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至于这些果报于我而言,呵,道爷我可是要成为超越道祖……啊……”
年轻道士哇哇大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来是被这风沙不知道从哪卷来的一只臭草鞋盖在了脸上。
“道祖保佑道祖保佑道祖保佑。”谢清澄抹了一把脸,随后连忙把那位元丘国女子拖进屋里关上门,小声嘟囔道:“小道我这个牛下次再吹。”
那姑娘进了屋子,手腕上的蓝光却不减反增,点点细沙脱离手腕在整个房子里游荡,仿若是在巡视这片区域,免得才离龙潭又入虎穴,还有百粒细沙飘荡在谢清澄周围,感应着他身上的能量波动。
年轻道人挠了挠头,心中暗想道:“这所谓的星陨沙还真是有灵性,不过小道一身道行内敛,返璞归真,你这宝物再有灵性也是看不出来的。”
果然,片刻后,这些陨沙汇聚,上下浮动,好像是朝着谢清澄拜了一拜,接着就返回那女子身上,不再光芒大盛,只是顺着经脉游走。
道士突然面色一正,单手轻掐法印,眼睛被一层金色的雾气覆盖,探查那姑娘伤势。
十二正经全部断裂,阴经处似乎烈油烹煮,阳经处又有寒气侵袭,八虚全被拍进毒气,五脏移位,六腑溢血,全身骨折不下双手之数,元神外漏,三魂惊扰,七魄亏虚……
“好家伙,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经络之疾更像是长年累月积累而成,不过这八虚脏腑应该是与人交手所致,幸好这星陨沙护住了几处关键府邸,不然还真是难救。”
谢清澄眉头紧锁,神色难堪。
“这得要我多少药钱啊,呜呜呜。”
道士单手一挥,屋里四户窗上的窗花小人摇摇晃晃的走下来,眼神眨巴眨巴的,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
谢清澄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这些窗花小人。
“老大你去药房里拿药,按照这个方子调配药浴。”
“老二你去煮药。”
“老三老四,等着药浴调好之后,帮这位姑娘沐浴更衣,雅堂里左侧的衣柜里还有两件没穿的道袍。”
……
这窗花小人是用那三秋木磨浆造纸修剪而成,可内储灵力,识文字通人性,有力气能干事,吃的少做的多,可谓是道士居家必备,懒人干活神器。
谢清澄安排好事宜,瞥了一眼那女子一眼,脸上有些阴晴不定,但是很快释然,随后也就任由这些窗花小人左右忙绿,他自己则是小曲一哼,拍拍屁股走人,准备去睡大觉了。
“惊蛰日那霉黄历,狂风卷个臭草鞋,寒山岭下道爷我呀我观因果,赌一赌那自由身。
坏了,等这姑娘醒来,我怎么才能不那么刻意的让她知道小道花了很多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