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栾爷
栾爷大名栾保国，外号栾教授。叫他教授其实是圈子里的人对他的戏称，因为他早年在地区考古队工作，对考古挖掘很有一套，虽然现在人已退休在家，但隔三差五来找他请教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他和杨阳的姥姥家住在一个院子里，门对门中间就隔着一个不大的天井。杨阳打小就跟他熟悉，叫他栾爷。
栾爷正在院子里逗鸟，那只会说话的鹩哥是他的命根子。
“栾爷，早呀。”杨阳见面招呼到。
“阳子呀，你怎么没上学？”栾爷笑着说。
“我想跟你说件事儿，专门回来找你，这是我同学潘峰。”
“哦，什么事儿？你说吧。”
杨阳瞥了一眼他姥姥家的门，担心他姥姥随时会出来看见他影响他说话，“栾爷，我们进屋说吧。”
栾爷理会杨阳的意思，“那就进屋说。”
栾爷看上去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皮肤黝黑，体态微胖，脸上皱纹深而密集，一对三角眼炯炯发光，给人印象深刻。
走进他家就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客厅里是那种老派的摆设，冲门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两边摆放着两把陈旧的木椅子。桌子的正上方贴着一副发黄的年画，画的两边是一副对联。最招人眼的是靠墙的那排书架，在那上面摆了很多古旧的瓶瓶罐罐。
当杨阳讲完我们今早在龙亭公园遇到的怪事时，栾爷的表情是满脸惊愕。我想起来我还拍了一张照片，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打开一看，却是白糊糊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拍到。我让杨阳看，杨阳也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栾爷“啪！”地拍了一下八仙桌，大叫道：“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杨阳和我被莫名地吓了一跳。
栾爷站起来，满脸的兴奋，在屋子里镀了几步，他哆嗦着在桌上的香烟盒里掏出根烟点上，然后看了我们一眼，神秘兮兮地低声说：“卫队的出现，这说明东西没有被人挖走。”
“卫队？什么东西被人挖走？栾爷，你说的清楚点好不好。”杨阳看着栾爷的样子着急。
“你们看到的东西，不对，不是东西，我说错了。你们看到的那队人马是真的有，那是宋徽宗的卫队。”
“宋徽宗的卫队？栾爷，你开什么玩笑？”杨阳笑着看我一眼，又转向栾爷，“栾爷，我们可是学历史的。我这哥们对宋史很精通。”
栾爷紧锁着眉头，他抽着烟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勉强挤出一点儿笑，“你们先走吧，我要查些资料。”
“别呀，栾爷，你还没有说这是咋回事儿呢。”杨阳不满了。
“这事儿我现在一时半刻还真说不清，我要查查资料。”栾爷明显地在搪塞我们，我感到他一定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但现在不想告诉我们。
杨阳好像没有看出来，还在一个劲儿地问：“那你说，我们看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鬼？肯定是鬼。你俩不是说他们穿墙入壁消失了嘛。如果是人，肯定做不到的。”栾爷一边用眼睛瞅着书架上的那些罐子，一边敷衍的回答。
我们看出他已经心不在焉，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好告辞离开。
刚走出门外，就听那个挂在树杈上的鹩哥说话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栾爷连忙向它挥手：“去，去，去，别瞎喳喳。”鹩哥扑棱扑棱翅膀不做声了。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对杨阳说出了自己对栾爷的猜测。
“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你看他听完你说的事儿以后，激动的不行。先是大喊大叫‘对了’，又说什么宋徽宗卫队，什么东西没有挖出。”
“是呀，我也有这种感觉。看来这事儿还真有些蹊跷呢。”
“哦，你说会是什么名堂？”我看着杨阳问。
“一定和古董有关。你不知道，这个栾爷可不简单，在开封古董界也算是个人物。”
接下来，杨阳详细地向我讲述了栾爷的故事。
栾爷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主儿，他1958年初中毕业就被招入地区考古专业队。刚开始是负责测绘，后来成为技工，什么打探洞，发掘，绘图，拍照，修复样样都干过，也算是个行家里手。三十多年的工作经历，他参加过地区多次重大考古发掘项目，比如：夏老丘遗址，商西亳遗址，魏大梁城遗址，北宋皇宫遗址，金朝皇宫遗址，元河南江北行中书省遗址，明周王府遗址，相国寺，洪福禅院，北宋皇陵，以及开封府遗址和古城墙遗址等等，大大小小数十个。
干考古这一行总是在发掘古代前朝的物品，少不了会跟古董呀甚至棺椁和遗骸什么的打交道，会不会遇到邪怪的事儿，杨阳曾经问过栾爷。
“有呀，邪怪的不得了！我就遇到过一次。”栾爷告诉杨阳，那次的事情他差点小命都没了。
二十年前，宋熙陵发生被盗事件，据被抓住的盗墓贼交代，那墓室下面保存完好。栾爷所在的地区考古队奉命前去进行保护性考古挖掘。
北宋皇陵位于离开封一百二十多公里的巩义地界，在那块丘陵浅山地带，埋葬着北宋七个皇帝，再加上赵匡胤父亲的陵墓，这个地区也号称“七帝八陵”。在北宋鼎盛时期，这片皇陵可谓气度非凡。整个陵区规模庞大，建筑雄伟，林木参天，光各类石刻雕像就有数千种之多，就别说地上地下的奇珍异宝了，那是数不胜数！
但是，北宋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国运很衰的皇朝。朝廷开国以来重文轻武，以至于奸臣当道，武备弛废，兵弱将寡，和辽金交战是屡战屡败，城下之盟割地赔款成了那个时代的家常便饭。临到最后竟让金人将徽宗、钦宗两个皇帝一家老小捉了去。这种事情在中国历史上当属极为罕见。
栾爷自视大宋遗民，每次说到此处，都是头摇脑晃，痛心疾首唉声叹气。
栾爷他们一行六人，在上午时分赶到了宋陵。站在公路边一眼望去，陵区内田垄纵横，麦苗青青，但栾爷心里竟涌起一丝悲凉。据记载，北宋王朝覆灭以后，金人多次闯入陵区大肆盗掘掠夺，陵墓已被挖的七零八落，棺椁遗骸乱弃于野。加之后来数百年里兵荒马乱，盗墓者疯狂乱掘乱挖，宋陵昔日的威严肃穆早已不复存在。
在当地相关人员的带领下，栾爷他们来到了被盗的宋熙陵。
那个盗洞口子挖的不大，是个斜洞，刚够一个成年人可以爬进爬出。带队来的王书记认为应该先从这个盗洞下去，然后在里面找到墓门位子，从里面解除防盗机关，设法打开墓门。既然是领导的意见，其他人也都认为可行。王书记决定先派两个人下去，其他人在上面负责接应。当时队里最年轻的宋小军第一个下去，栾爷紧随在后。他们在腰上系上安全绳，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应急灯，栾爷还提着一盘电线，他要边爬边放，等下到墓室里，他负责把照明灯接好。就这样，宋小军在前栾爷在后，两人在盗洞里摸索下行。
往下爬了10多米，他们觉得土质越来越松，头上还不时地向下掉沙土。
宋小军在前面说：“土质这么软，不会塌方吧？”
“啊~呸！你这个穷嘴骚老鼠，别他妈的说晦气话！”栾爷骂道。
宋小军继续说：“你说这王书记不去找俩民工干这活，把咱俩当民工使了。”
栾爷说：“人家书记难得带队下来，要在兄弟单位面前表现一下，你就别发牢骚了。”
“你说那盗墓贼说话没个准儿，都爬了这么深了还不到底。”宋小军把应急灯向下照，前面还是黑黢黢的。
“盗墓贼的话不能听，他们都是大约莫的。”
宋小军又说：“我可不管，过两天我就请假，我要回去结婚，家里面酒席都定好了。”
“结婚这事儿不能耽误，咱这活儿一天两天完不了。可惜不能喝你的喜酒了。”
宋小军哼了一下说：“酒肯定少不了你的。”
他们一前一后说着话，不知不觉下了三十多米，就听宋小军在前面说“到了”。栾爷用灯一照，看到了洞壁上的青砖。这时，栾爷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霉腐气味，“小军，戴上防毒面具。”栾爷招呼了一声。两人戴好防毒面具以后，他们下到了地宫里。
他俩解开安全绳，提着应急灯四下里照照，周边都是青砖砌成的墙壁，这里应该是地宫的甬道。栾爷拿出指南针确定了一下方位，“我们向左走，那个方向应该是墓门。”他们向前走了十来米，遇到了一个门洞，拐进去一看，里面很宽敞，原来是墓室。
他们的灯光照到了墓室的墙壁，那墙壁上满是彩绘，上面画有日月星辰，青山绿水，亭台楼榭，百官朝圣，全是些描绘帝王皇室的奢华生活。
在墓室的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副巨大的棺椁，那材质应该是金丝楠木，棺椁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宋小军用灯照着看，“这宋代皇帝真是不一般，连棺材都这么讲究。这棺材好像没有打开过，里面的宝物肯定不少吧。”
“咋了？你也想搞两件。”
“谁敢哪？！上次王三儿就藏了一块儿玉，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据说要判个两三年。”
栾爷没有接腔。宋小军慢慢转着看，在他快要转到棺椁的后面时，忽然，灯光照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他不由的“啊”地一声惊叫，把站在一旁捣腾电线的栾爷吓的差点儿尿裤。
“咋回事？！你咋呼个屌呀！”
“你看！你看！”
栾爷顺着血迹看过去：在棺椁的后面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