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还是猴子好看
郑和在满者伯夷王城待了一段时间。
吸取之前占城的教训，他这次没有带上朱瞻壑。
以防满者伯夷的君主也要将什么女儿、孙女嫁过来。
一个说话好听，还会弹琴唱歌，且出身不凡的大明贵公子，对于这些小国的君王、贵族来说，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更不要说，朱瞻壑继承了父亲的硬朗和母亲的美貌，长得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
另外，东南亚诸国一直有任用外国人为本国官员的政治习惯，后世西方势力进入东南亚就是靠这个政治习惯。
换言之，他们很能接受外国人加入本国的政治和经济活动之中。
满者伯夷城的旁边就有一个厮村，住着一千多户人，多为汉人，且村长还是广东人，他们可是满者伯夷王的基本盘。
从满者伯夷城顺利启程，郑和乘坐的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轻轻摇曳，随着微风的吹拂，航行了半日有余，终于抵达了泗水岸边。
一登上岸，就看到漫天的船帆遮蔽了天空，宛如一片巨大的帆海海洋。
而在这片壮观景象之下，沙滩上聚集着一群船员，他们并没有像郑和预期的那样在港口寻找姑娘消遣时光。
相反，他们围坐一起，听一个身着儒生服饰的人翻着书卷，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神鬼的故事。
眼前的景象让郑和有些茫然，不禁心生疑惑。
见鬼！
这群船上憋坏了的家伙，竟然不去找女人消遣，反而在这里听人说书？
难道自己出现了幻觉？
郑和不动声色，悄然混入人群之中。
发现不只是船员们，就连当地的汉人也都纷纷拖来小板凳，携家带口地聚集在这里，全神贯注地聆听儒生讲述。
那儒生的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有些抗拒这种说书的活计，但一看到他周围那些官兵们健硕的肌肉和专注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上回说到，孙大圣反下天去，上帝派出李靖父子率领十万天兵天将镇压花果山众妖王，却没想到这八臂哪吒、四大天王、九曜星君、二十八星宿全部败在大圣手中，十万天兵天将也不敌七大妖王率领的众多妖怪。”
“且不言天神围绕，大圣安歇。”
“话表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自王母娘娘请赴蟠桃大会，与大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宝阁瑶池，见那里荒荒凉凉，席面残乱；虽有几位天仙，俱不就座，都在那里乱纷纷讲论。”
“菩萨与众仙相见毕，众仙备言前事。”
“菩萨道：‘既无盛会，又不传杯，汝等可跟贫僧去见上帝。’众仙怡然随往。”
“至通明殿前，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等众俱在此，迎着菩萨，即道上帝烦恼，调遣天兵，擒怪未回等因。”
沙滩上，海风轻拂，带来阵阵清凉。
船员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故事之中。
郑和侧耳倾听，才发觉这是《西游记杂剧》里的故事。
他心里唯一的太阳——朱棣，也是一个喜欢戏曲的主。
过去在燕王府闲暇之余就喜欢听戏。
到了南京城，这些勋贵受他影响，过年都要搭个戏台子，听人唱唱曲。
徐皇后在时，尤其喜欢三藏取经和目连救母的故事。
郑和作为内官太监，永乐朝宦官的顶点，自然没少听这些戏曲。
只是以孙大圣为主角，先讲述他的故事，郑和倒是第一次听到，感到十分的新奇。
那儒生继续讲道：“……这观世音菩萨也不简单，乃是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之一，名唤慈航道人，有大神通大法力，后皈依如来佛祖，坐上莲台，得了个菩萨果位。”
“此时见上帝发问，观音合掌启奏：‘陛下宽心，贫僧举一神，可擒这猴。’
上帝道：‘所举者何神？’
菩萨道：‘乃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现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他昔日曾力诛六怪，和哪吒三太子一起助武王伐纣，本领高强。又有梅山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神通广大。奈他只是听调不听宣，陛下可降一道调兵旨意，着他助力，便可擒也。’
上帝闻言，即传调兵的旨意，就差大力鬼王赍调。”
郑和听着忽然觉得奇怪，这个儒生讲的故事，怎么全部都是“上帝”。
要知道，昊天上帝乃是国家祭祀的至高神，只允许官方祭祀。
也就是只准皇帝祭天，小民不准祭祀昊天上帝。
不过中国自古以来的风俗都是官方不准我拜，我就找代餐祭祀。
不准拜昊天上帝，那就改拜玉皇大帝！
反正都是老天爷。
就像是后世禁止祭拜岳飞，民间就自然的改为祭祀东岳大帝黄飞虎。
名为祭祀黄飞虎，实为祭祀武成王姜子牙和岳飞岳元帅。
总之，在大部分神魔小说中，笔者为了避讳，都会隐去“上帝”，改用“玉帝”为天庭的统治者。
但这个故事的编纂者，实在胆大包天，竟然直接用“上帝”两字。
也就是在南洋。
若是换成大明，这人保不齐要被抓到官府，甚至被告到陛下面前。
郑和这样想着，就听到了孙大圣和二郎神见面，说出了二郎神的身世。
“……大圣道：‘我记得上帝证道前，也有家眷，其妹死后上了封神榜，乃是镇守孽龙的瑶姬，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下三子，生活安乐。’
‘可惜天条无情，天兵天将下凡捉拿瑶姬。’
‘先杀你父兄，又将你母囚于桃山。’
‘为了救母，你拜入元始天尊座下玉鼎真人门下，学的一身本领，曾担山赶日，斧劈桃山。’
‘上帝要问罪与你，太上老君乃是元始天尊之兄，为你求情，上帝特许你助武王伐纣，戴罪立功。’
‘我行要骂你几声，曾奈无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可惜了你的性命。’
‘你这郎君小辈，可急急回去，唤你四大天王出来，何必趟这浑水，难道忘了上帝无情，以众生为刍狗！’
‘纵使血亲，也不留情面？’
真君闻言，心中大怒道：‘泼猴！休得无礼！吃吾一刀！’
大圣侧身躲过，疾举金箍棒，劈手相还。”
郑和听着不自觉入迷，觉得这平话虽然荒诞不经，但是却自有一套体系。
天庭、道教、佛教诸多势力在背后，前面则是孙大圣闹天宫，各个耳熟能详的人物出现，大打出手，每个人出来，都有自己的传说故事，当真精彩。
华夏大地的神话、传说虽然众多，但是却始终分散在各地，没有形成一个庞大的世界观。
这个儒生讲述的故事，以齐天大圣孙悟空为切入点，将一个庞大的神话世界观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实在新奇。
若是在大明，怕是会让道士、和尚、儒生愤慨，但这里是南洋，海上讨生活的人，本就有些迷信，且信仰庞杂，此时听来，反而觉得有趣。
朱瞻壑编造了《西游记》，但是他也记不清原著的所有内容，说出来的时候免不了胡编乱造，加入一些现代玄幻小说的元素。
《封神榜》的设定被他加入《西游记》之中，甚至还加入一些洪荒流的元素，只是将西方二圣改为了如来佛祖和大光明尊。
一个指代印度地区的佛家、婆罗门教，一个指代地中海地区的亚伯拉罕宗教。
虽然不入流，但是在这个时代，实在太过有趣，让爪哇岛上的汉人听得如痴如醉。
儒生讲完，底下的人纷纷喝彩，要求他再讲一章。
“你们和我说没用，该和大公子说，他最近有些忙碌，实在抽不出时间写啊！”
台下人纷纷发出嘘声，大骂“郑成功”懒散，怎么不一日十更？
也让大家听个痛快不是？
郑和听着，这才发现这小说的作者是朱瞻壑，当即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