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局
“不能吧?这都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东西,今天凑巧给我们碰上了。”陆盛皱着眉头,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阿公微微一愣,对于此事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一时间竟不好继续说什么。
二人一时沉默,一碗凉茶突然递到他俩面前,陆盛抬头一看,契爷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接过来抿了一口,苦涩的茶味让他心中一清,拇指上的老茧摩挲旧瓷的粗粝感也让他心里更舒服。
可他的眼角不知怎得瞥见契爷花白头发遮掩下跳动的青筋,心里突兀不安。
他脑海中闪过那三道漆黑的抓痕,不由眯起眼睛。
这事不简单。
他想起一事,或许能确认是僵尸的可能性:
“阿公,我听说古时杀猪的屠夫身上煞气重,天地精灵无不惧怕,那捞仔如果真如你猜测是那种东西,那我杀了十年鱼的煞气...,它不怕?”
阿公头一歪,转眼看起男人清秀的脸:
“阿盛,你身上是留不住东西的。”
“小时候阿公就给你看过面相,你印堂隐而不显,晦涩难言,看不见命途,其上神庭穴线延绵不绝,不开反转,就像一张嘴巴不断在吃东西一样,你身上三宝就不断被吃掉,自然煞气也就没有了..”
人之三宝乃精气神,养生之基。
陆盛叹气,揉了揉脸上鼓胀的眼袋。
没煞气也好,不用像老板每隔几年就得请庙里和尚来做一次法事,但....一直以来自己都睡不好,缘由应该就出在这。
“阿盛,麦管那衰仔了,街坊那群阿公阿妈会料理好尾巴的,你就放心吧。”老李收回茶碗,叠在手上,对着陆盛宽慰道。
“中午记得来家里吃饭啊,今天契爷搞了好东西,正好补补你的身体。”他收着碗朝店里走去。
陆盛看着契爷背影抿嘴想了一会,转身也进了店里,等他出来时,先前腰背后的那柄利薄的刮鱼刀竟是换成一把剔骨刀。
这刀背厚重,刀刃却十分锐利,刀身虽只有十寸,但握在手里却格外重,乃是陆盛契爷专门用大马士合金打造的。
刀造了有十年,依旧如新,它只杀昂贵的蓝鳍金枪鱼。
这种异常难啃的硬骨头!
“阿盛,你...”
“得去看看。”陆盛轻车熟路地从柜台里掏出一盒鲸油,慢条斯理涂抹在一端刀刃上,等油光覆满后,从不知道的角落里捡起一个牛皮袋绑在侧腿上。
这儿熟悉得像他自己家一样。
“得去看看,我才放心。”他的话又重复一遍。
剔骨刀利索插进牛皮袋里!
阿公一恍惚,猛然间只觉鼻尖扑来无尽的血腥味。
等他重新回神,才发现陆盛已跑出数十米开外,不多时,已消失在人声鼎沸的尾角处。
.......
捞仔被扔在一条巷子里。
这条巷子修得有些久了,没人维护。长满青苔的板砖混在一块又一块的臭水坑里,抬眼处电线扎成一堆,横七扭八穿梭,线上挂满五颜六色,有薄有厚的塑料袋,叫人看不清天空。
陆盛擦下鼻子,若无其事地走进来。
周边人嫌弃这巷子脏,所以喜欢把生活垃圾堆在这里头。
巷子深,味道就传不出来,人迹少,就是野猫野狗的伊旬园。
但今儿让陆盛奇怪的是,寻常狗叫声消失得干净,越往里走,野猫是一条都没看到。
“娘希匹..?!”陆盛低骂一声,脚步却迟缓下来。
他挑着微弱的光线照射处,看到躺在地上的模糊身影摸了过去。
“啊..啊...”
不明觉厉的低吼声让人脊梁分泌出冷汗,犹如天敌般的威胁感笼罩在陆盛心头,握住刀的手腕青筋勃起。
他不再迟疑。
剔骨刀一刀砍断捞仔脖颈,头颅安安静静躺在原地。
“杀人了。”陆盛鼓囊一句,靠在青苔墙砖上,身影忽然糊了,头上的电线密集地像蛛网一样。
好一会儿,他的瞳孔才重新聚焦。
“真是不干净的东西?”陆盛忍着恶心推了推断头,借着微弱光线看清了里头血肉。
白腊凝实。
真就一滴血没有。
“我没杀人。”他的身子莫名松软下来,一屁股跌坐在臭水坑边。杀鱼刀“铿锵”一声,掉在地上,隔着一层白色塑料袋,污浊不沾。
清脆声从巷子里传出,惊起喵叫一片。
“啪...啪....啪。”
他的头顶处传来几声鼓掌,陆盛心脏一缩,急忙抬头看去。
一个女人站在的电线杆上,孤高绝尘。她看着陆盛,从上而下的目光打在他惊惧的脸上。
“专诸刺吴王僚于宴席上,须臾间以鱼肠剑杀之。”
女人顿了一下,陆盛莫名感觉她的目光里头掺了他讨厌的东西进去,听她继续说道:“看你果决不惜身,一以贯之,有专诸之风,我...,很满意。”
陆盛犹豫了一下,扭头四处查看几下,发现并没有任何摄像头后,他松了口气,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挑眼看向女人。
还挺漂亮。
“神经病...”他嘴皮微微扯动,泄出少许白烟,转身拾起剔骨刀插回牛皮袋,头也不回地朝女人对头的方向离开。
“呵。”
女人也不恼:“尸毒起时微弱不发,只需三个钟头就急剧爆发,真就这么走了?你契爷的命可攥在你手里。”
陆盛身子一僵,他皱起眉头,只觉得脚上压了一块地秤,抬起得困难。
“说清楚,那抓痕里真有尸毒?”
“当然,我马小铃从不骗人。”
女人从电线杆上跳下来,慢悠悠走到陆盛面前。她穿着一身暗金沿边红色旗袍,身高矮男人一头,头上两团红布裹住的‘丸子’随她走路一抖一抖,但这些都没有那一双笔直像铅笔的细腿惹人注意。
“那东西你知道?”陆盛眉头一挑,手臂肌肉微微鼓动,眼珠子出了怒意。
这僵尸来得莫名,就是有意放在契爷店门口行凶,自己如果没有过来查清楚,契爷的命一定会丢。
这女人也来得巧,自己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她,她却知道全部事情。
谁敢说这里头没猫腻?
陆盛不信。
“能救?”
“能救。”女人点点头:“只需要用糯米水洗干净伤口,再去庙里讨一把香炉灰敷在伤口上,就能除去毒素。”
“马小铃?”陆易打量起眼前的漂亮女人,不由点点头,摘下嘴里半截香烟,弹掉烟灰:“谢谢。”
这女人忽然笑了一下,轻灵之气顿生。
“刚才除毒的方法是奖励你合我心意,但你骂我,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
陆盛捻烟的手若无其事,他不喜欢和女人扯有的没的,这份情已经记在他心上,找个机会还便是。
“你契爷中毒已久,寻常的法子是救不回来的,你这样回去,他还是会死。”
半截香烟又叼回嘴里,陆盛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马小铃。他知道这女人还有下文。
“聪明。”
女人打了个响指,背后空间忽然出现交错牙链。她没回头,手指却精准摁住牙链上。
“信我吗?陆盛。”
陆盛吐出一大口烟,压制住心头澎湃的惊意,他无视女人双眉微微颦蹙:
“我不信。”
“哈哈哈哈。”马小铃笑得花枝招展,身上旗袍荡出宽窄不一的波纹,忽然她止住笑意。
“但你需要的..东西,阎浮有。”
牙链一点一点被拉开,里头漆黑一片,只有渗入的吼叫和无边的冷气吐出。
巷子中一片寂静,嘴里的白烟泄得一干二净。
陆盛瞥了女人一眼,低头又给自己点上一根香烟,下一刻竟朝牙链深处走去,火烫发亮的烟光在漆黑中一闪再闪。
“果然是一以贯之。”女人低头笑了笑,眼底的满意一闪而逝。
牙链猛然被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