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杀鱼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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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无忧女

浓雾久缠的浮屠山山脚一处,陆盛推开轰隆作响的石门,白茫茫一滞,随后瞬间将他包裹进来。

大雾似手,轻易抹去这点动静。

手指扶着憋压许久的耳廓,陆盛使劲搓揉,舒缓嗡嗡响的耳朵。他回望深不可测的通道一眼,又远望一根针样子的佛塔。

“和尚,等我。”

他倒握剔骨刀,摸了摸刀柄上的熊头,对准其中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冲进浓雾去。持杖僧的话犹在耳边。

“浮屠山以西,过桃林沿一条小河上寻,有大湖。大湖绵延不知尽头,内有神异之物,传说建御与志那都彦争锋,鏖战于高天原之上,雷鼓七日未绝,后被折断,落入大湖中。”

“此物疑似化作一条鱼,正巧被你腰腹短刀所克,你去擒获,定能克制焦作僧神通。山下雾气三百年从未消散,一旦进入便会迷失方向,但无碍,有熊儿为你引路,速去。”

.....

浮屠山上,塔门已被烈火焚烧许久,终于支撑不住,“咿呀”一声烧成焦炭轰然倒地。

焦作僧任由滚烫灰飞粘身,袈裟一扬,背手走进大殿内。大殿上,持杖僧端坐在莲台上,眼帘半阖,眸子里一片平静。

焦作僧抬眼望他,看其人一身血渍,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讥笑。他的脚拨开挡路的珠宝玉石,不紧不慢走到持杖僧面前,拍了拍他灰蒙蒙的脸颊。

“你的明王像呢?怎么不求求它救救你,哈哈哈哈,看你这般模样,即使坐上莲台,还有几分尊严?”

持杖僧无动于衷。

焦作僧顿时恼怒起来:“石奴儿,你现在这幅嘴脸比之前更让我厌恶。”

他按住持杖僧的脸,使劲攥紧,持杖僧的五官瞬间被挤作一团。火突然从焦作僧掌心冒出,将脆弱的眉目烧融成一团。

“你瞎了三百年,现在才清醒过来。”

耳目被毁的剧痛让持杖僧身体频频抽搐,他压住痛苦,双掌合十,一段佛言从嘴里慢慢吐出:

‘若杀生,仇恨永无止息’

‘若妄语,梦幻泡影空虚’

‘若耽乐,芳华刹那而已’

.........

“哈哈哈哈...”焦作僧大笑,笑声传遍塔内,肆意又骄横。

这般笑着他又忽然感觉不对劲,有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只虎,居然把他给忘了。”

他扔下持杖僧,转身入楼梯,正想上佛刹,不料持杖僧硬撑起痉挛的身体,咳笑道:

“别费力气,入浮屠的那位施主被我放下山了,算算时间,应该到山脚了。呵呵,一入白雾,神灵难寻。”

“你怎敢坏我好事?!”

焦作僧眉头一凝,脸上阴云满布:“石奴儿,莫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持杖僧睁开双眼,内心的仇恨喷涌而出,只听他含恨说道:“你毁我的道,岂会留我性命!别惺惺作态了,焦奴儿!从我这,你探听不到一丝小友的消息。”

“哈哈哈哈,好!”

焦作僧怒极反笑,他抬起手,一丝火苗自手掌心诞生,像一条小蛇腾空而起,疯狂扭摆,虽不起眼但蕴含的热量让四周空气为之焦灼。

持杖僧阖上眼睛,合掌于胸前,悄吟一声“阿弥陀佛”。

他,死意已决。

“嘭!”

那丝火苗被焦作僧扔到明王佛像上,瞬间将巨大佛像炸出一个深坑,炸裂轰出的木屑四射,残留的火焰攀附在佛身上,噼里啪啦烧着。

“疼...疼...”

佛像耷拉着嘴角,眼睛疼得挤成一条线。它靠在墙壁一角,小心翼翼拍灭火焰,正当它松出一口气时,走近的身影让眼前一暗。

它眼眸斜抬,看见是焦作僧,忽然讪笑几声,讨好道:“小石子,你看我只是个木塑菩萨,手无缚鸡之力,威胁不到你,能不能,放我走.....”

焦作僧阴沉着脸看着大佛:“你一直在大殿里,知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去哪了?还有那颗红舍利的下落?”

“我知道,我知道。”大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石子让他去西边的大湖里找失落已久的雷神鼓来对付你...”

它悄然看了脸色越来越阴沉,仿佛滴得下水的焦作僧一眼,声音细微下来:“至于你说的红舍利,我不知道....”

焦作僧深吸一口气,木头疙瘩应该不敢骗我,看来那颗红舍利确实不见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他的心情还是很糟糕。

他低头瞥到佛像,对方一脸临深履薄的样子让他作呕。嘴角不由扯起冷笑:

“石奴儿,看到了没有,你平日最恭敬的大佛此时却屈膝在我的脚下。所以说,偶像有屁用。”

“啊!!!”

硕大佛像瞬间被火焰吞噬。

焦作僧面无表情地看它烧成灰飞,又看了一眼不悲不喜的持杖僧,反手袈裟一扔,将持杖僧裹死。

他赤裸焦黑上身,走出大殿。月台上正匍匐着一个白色身影,漫长柔软的脖子低垂,两个脑袋死死抵在地上。

无忧女。

她身上穿的一件纯白和服,被称作しろむく,意为白无垢,是女人结婚时穿的礼服。

看见她,焦作僧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随后漠然问道:“为何上山?”

无忧女恭着身子,满脸热切地看着焦作僧,见他走近,立刻抬起宽大的和服袖口,捧出一块冰。

冰块还未递给焦作僧,便被他身上的高温影响,融成一滩水,躺在无忧女的掌心里。

无忧女面露失望,另一个头眼露畏惧,绕到那头耳边窃窃私语:“我就说你不顾危险,深入大湖,费了这么大功夫取块寒冰对他没有用吧….”

焦作僧目光一凝,抓住爱唠叨的那个脑袋:“你去了大湖?”

“哎呦,疼疼疼,抓痛我了,轻点。”她见焦作僧没有松手的意思,赶忙回答道:“是,我们在监视完那个男人后,就去了大湖,没干啥,就采了块冰。呜呜,轻点,我们真啥都没干。”

焦作僧放开那个脑袋,皱着眉头沉思。

无忧女赶紧揉揉又红又痒的脸颊,用水敷到漆黑的烫伤处,她看焦作僧在想事情,嘴巴闭牢,生怕打搅他。

“爱子。”

那个沉默的脑袋忽然抬头,热切望着焦作僧。

焦作僧的脸色不自然,避开她的眼神,侧对着她。焦作僧接着叹了口气:“爱子,我有珍贵宝物落在那个男人手里,你去一趟大湖,替我抓回来。我在这等你,记住,要活的。”

爱子疯狂点头,完全没看到另一个脑袋疯狂在给她使眼色。

“哎哟,我的老姑娘啊,怎么又去一趟大湖。”脑袋瘪了嘴,不甘不愿被爱子扯着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