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白与红红
但凡花开到最盛，就是快要落了，小东沟这些杏花也不例外，没过几天就落得七七八八，便是柳府的小丫头们还想戴，百合也不好欺心赚她们的钱。
好在杏花一过，桃花很快接上，桃花团团簇簇，比杏花更繁茂好看。再加上有着“宜室宜家”的意思，也比杏花更受欢迎。
她每天提着一篮子花往柳府送，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清楚，就有人想和她抢生意。百合根基不如别人，虽然占着先机，又和升大娘交好，终究抵不过别人关系更硬，还是丢了这一桩生意。
升大娘很是可惜：“原想着给你赚一注钱补充家用，不想人人眼红。”
迎春更是气得眼睛发红：“那些个跟红顶白的，有朝一日我发达了，有她们好看！”
百合有点遗憾，但并不生气，止住迎春：“你还要在这府上做活，怎好这样说嘴？再说，这花都是天生野长的，人家要采，我还能不让人采？就是府上的姑娘们，想买谁个的，还能我做主不成？”
升大娘就觉得百合很懂事，同她说：“你有这样心思再好不过，做什么都能成。改日我们府上要什么，我保准第一个想到你。”
百合谢过升大娘，看妹子还气鼓鼓的，便拉着她说闲话：“你当日日一早起来去摘花简单呢？正好我歇两日。”
柳府上人人簪花的风头已经不像前几日那么旺，本来百合就有心收手，不想如今有人抢了这注生意去，她并没有太过遗憾。
迎春这才点点头：“既这样，你就多歇两天。”她大姐比她大两岁，个子还没她高，又瘦又小，简直像她妹子，都是累出来的。
百合又笑着说：“明天我回娘家，你有啥话要带给爹娘的？想要啥，我从家带给你。”
迎春撇撇嘴，“咱娘你还不知道啊？她巴不得我每个月带二两银子回去，一个子儿不跟她要才好，定好是连饭都不吃了，钱全攒给她！”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百合连忙推迎春，“小声点！”
又跟她悄悄出主意：“你自己攒点私房，剩下的我带回去给娘，就跟她说你接济我，她要骂也只会骂我。”
这倒是个法子，迎春欣然答应，去自己房里找来这个月的工钱，让百合帮她带回家。又说她：“娘要是打你，你可别傻乎乎挨着，要跑！”
“我都嫁人了，她哪能还打我？”百合想起她们娘朱氏的一贯行径，心里还是做好了一旦事情不对就跑的打算，她可不是大妞，面对娘的打骂只会傻乎乎受着。
离开柳府，百合到集上叫卖初开的桃花。乡下人是没有太多心思买花的，除了柳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只有路过的城里人才有闲钱。
没过半个时辰，百合就把一篮子花卖给从马车上下来的丫鬟，比卖给柳府的丫头们还多得几个钱。
百合回家，带上个篮子，里头放上迎春的工钱，还有自己今天卖花得来的十几文钱，去柳义家打声招呼，告诉李彩凤自己要回娘家一趟，央她照看两天自家屋子。
又问李彩凤有啥要带回娘家的东西或是问好，李彩凤笑着说没有，百合才一路打野菜一路往柳山村方向走去。
从青柳镇去柳山村要翻两座山，只有一条崎岖小路，足有三十多里，饶是她年轻，腿脚快，还是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
柳山村在一个山洼里，四面都是山，只有几亩梯田可以勉强糊口。像李彩凤娘家儿子多，就过得好些，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李篾匠人老实，家里又人丁单薄，过得格外困苦。
百合进了村子，路上见到人，忙循着记忆里的称呼一个个招呼过去，这些人都觉得李篾匠家的大妞嫁人后是不一样了，从前只敢低着头蚊子哼哼，如今看着顺眼多了。
没走出几步，老远就听见她娘朱氏扯着嗓子骂小妹腊梅：“你是猪哇？养头猪都比养你划算！”
百合加快脚步走进家门，“娘，我回来了。”
朱氏年轻时候眉目秀丽，常年操劳下来皮肤粗黑，早没了当年美丽，但看五官依稀还能感觉到当初清秀的影子。
看到百合回来，她扔下手里差点要打到腊梅身上的笤帚：“你咋回来啦？家里可没余粮给你！”
一句话出口，百合哭笑不得。别人见到女儿，再不济也会问一句过得好不好，偏偏朱氏第一句就疑心她是回来借粮的。明知道闺女女婿家里没粮食，还一粒不给借，也是够刻薄。
幸亏这不是她亲妈，不然她早气死了。她继承了大妞大部分记忆和感情，但终究有所不同。半路捡来的便宜娘，她也可以孝敬养老，却不会像大妞那样，让她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腊梅小声叫了声“大姐”，趁机躲进屋里去。
朱氏一副不肯让百合进门的架势，百合道：“娘，二妞的工钱发了，让我带回来。我爹在哪？”
朱氏一把夺过篮子，刨开上头野菜，见里头放着钱，这才把百合让进门，自己一边数钱，一边抱怨：“天爷才知道你爹干啥去了？我还能指望他？”
百合回娘家是有事找她爹，这会儿李篾匠不在家，她只好忍受着朱氏的聒噪，盘算自己的事情。
朱氏见多了大妞挨骂时候神游的情形，她倒也不强求这个闺女做出什么反应来，只要能有一个人听着她抱怨天抱怨地就过了。
数完钱，她眉头一皱：“钱咋比往日少？是二妞个死丫头昧下了，还是你昧下的？”
百合硬邦邦地顶嘴：“二妞做一个月工才几个钱？她们小姐妹之间交际不要钱？这次是我快饿死了，找二妞借钱买粮吃。”
朱氏大怒：“你个死丫头饿死鬼投胎啊？”
“那我不要二妞的钱，娘你给我粮食？”
朱氏便不说话，只当没听见百合要借粮食。她气哼哼地把一百多个钱收起来，又催腊梅去做饭：“你弟饿了，要吃饭。”
决口不提百合嫁人好几个月，才第一次回娘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