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老家1
那是2017年9月1号早上的八点十分，李海欣带着刚刚满三岁的女儿坐上了回湖南老家的火车。
这会儿是开学季，火车上座无虚席，甚至有些人没有买到票，只能在火车过道上走走停停，混时间。
李海欣抱着女儿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从上车起，她就一直扭过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好像车窗外已经有了她所向往那个世界的剪影。
剪影里是回到娘家后，一家人相亲相爱，互相鼓励努力奔向更美好生活的一幕幕，光想想这样的场景，李海欣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想到未来，她在心里再次鼓励自己：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
低头看了一眼女儿，她很听话，看着手机的动画片，不哭不闹。
这时候，邻座大哥把链接手机的耳机拔了，随后里面播放的音乐即便声音很小，但依然传入了李海欣的耳朵里。
是陈奕迅的《K歌之王》，这首歌前奏一响起，李海欣就微微皱了下眉，接着像触电般的扭过头，像之前那样看着车窗外一动不动。
没人发现，这首歌还没有放到一半，车窗上倒影着的那个年轻女人早已泪流满面。
这是什么奇葩缘分？
别人随便放的一首歌，偏偏就是陈奕迅唱的这首《K歌之王》？
这首歌可是她和老公，哦不，前夫的定情歌啊！
那时候……
往事轻轻回想，泪，流的更加汹涌！
这一刻，李海欣只恨自己没用，怎么别人无意间放首歌，就能让她破防，这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爱哭，以后怎么给孩子当个好榜样？
可转而一想，哭也不是不行。
毕竟，人的情绪不是外放就是内藏，与其内藏出内伤，不如外放先让那刻的自己好过些。
心里乱成一团乱麻，但作为成年人的自觉还是让李海欣不自觉的抬手抹去眼泪，以免自己的脆弱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可，这首歌越听她的心越是痛啊！
心越痛，这眼泪就跟不要钱的珠子一样一颗接一颗的往外蹦，怎么都擦不干净。
恨自己不争气的那种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怎么自己就能那么爱那个男人呢？
怎么可以爱到，眼看着他没责任心，没担当，还爱赌博，爱撒谎，妈宝男一个，甚至……却在离开了他之后，还是会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很珍贵很珍贵的稀世珍宝。
明明知道此生跟他再无可能，离开他这一步路，自己并没有做错，但就是心痛啊！
难道这就是初恋之殇？
是不是人世间所有的初恋，都会让人无比刻骨铭心？
这时候，一只小手轻轻的抚摸上了李海欣的脸庞，伴随着的还有她那稚嫩的声音：“妈妈，你怎么哭了，你别哭了行吗？小乔给你呼呼，你就不痛了。”
李海欣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眼泪滴到了女儿陈小乔的脸上，难怪，女儿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看着女儿嘟着嘴巴学着自己以前给她呼呼时的模样，给自己呼呼。呼呼完后还询问自己：“妈妈，你好点了吗？”李海欣那颗伤痕累累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她立马捧着女儿的脸轻声道：“乔乔，妈妈没有不舒服，不用给妈妈呼呼。乔乔，你记住，妈妈只有你了，你将来长大了，可不能轻易的离开妈妈，最好不要……”跟她一样远嫁！
远嫁没有好下场！
可想到这大庭广众之下，对着才刚刚满三岁的女人说嫁人不嫁人的话题，真的不适合，李海欣这才打断话头。
小乔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望着李海欣继续问：“妈妈，你说不要干嘛呀？”
李海欣：“妈妈是想说，最好不要调皮捣蛋，要好好学习，然后考上大学，大学毕业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
陈小乔满眼天真：“嗯，考大学，将来过好日子！”
李海欣揉了揉女儿的头顶，眼里蓄满的那些悲伤淡去不少，重新涌入眼中的是身为人母的幸福满足——
虽然，这段婚姻短暂痛苦，到最后的结局也是让她一个人身无分文极度落魄的回到娘家。
但她收获了一个爱自己的女儿，一个从小就贴心的小棉袄，这——就是她最大的收获！
低下头，李海欣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并指着手机说：“快看，动画片来了哦。”
果然，女儿的注意力立马就被手机里的动画片给转移走了。
见女儿扭过头盯着手机看，李海欣不自觉的又转过头看向窗外——只是这一次，窗外再也没有她幻想出来的一家人和和睦睦携手并进的画面，反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暗。
看不到希望，不明白未来在哪？
虽然大致程度上知道，自己要去上班挣钱，然后抚养女儿长大，好好教导她，这些就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可说到出去上班，那该找什么工作呢？什么工作既能让她赚到钱，又能接送女儿上下学？
这些都是未知数，只要是未知数就会使得人心里没底，没底的人就会忍不住发愁，这些好像是个恶性循环般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说未来一片灰暗，因为李海欣想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长久住在娘家真不是个办法。
毕竟，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虽然现在已经离婚，但带着个女儿，势必就会分走家里的一些资源，大到住房金钱，小到父母照看小孩时间及规划。
记得有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短暂的总是烂漫，漫长的总会不满。李海欣深表赞同。
人性就是如此，短暂的都是新鲜感带来的美好，长久接触就会因为熟悉而倦怠，倦怠后就会心生厌恶，即便再好的亲情关系也会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磨灭。
可想而知长久居住在娘家，真不是长久之计。
当火车稳稳当当停在湖南龙山县那刻，李海欣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点。
回家了好这四个字，终于落实。
随着人群一起走出出站口，远远的，李海欣就看见爸爸李天明和大哥大嫂，二哥他们站在前面等待自己的身影。
大哥和二哥腿长走得快，很快就走到了李海欣面前，一直喜欢损自己的二哥这才刚刚见面也不客气：“呦，几年都不知道回来，还以为你要彻底待在贵州当贵州佬了呢？”
大哥：“就是，几年不回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不要我吗这些娘家人了呢。”
他们嘴上数落着李海欣，但是手上却没有停，直接上手帮李海欣拿行李。
看，这就是真正的家人，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实际行动却是处处为自己着想。
相比贵州那帮人，真是亲与不亲真的很明显。
这时，大嫂走近，撇了大哥二哥一眼，这才对着李海欣说：“海欣，回来了就好。”
李海欣嘴角挂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是的，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再也不会被人欺负，辜负了。
女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亲人，这会儿躲在李海欣背后，时不时探出个头害羞的看着面前这些人。
大嫂见到眨巴着大大的清澈眼睛的陈小乔，立马弯下身子去逗弄陈小乔。
很快，这些大人都加入了逗弄陈小乔的阵列中，并乐此不疲。
李爸爸——李天明更是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棒棒糖，递到陈小乔面前，一脸慈祥：“乔乔，叫外公，外公给你糖吃。”
陈小乔看了看李天明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糖，最后看了眼面前的李海欣。
李海欣接受到女儿的询问眼神，笑了：“小乔，快叫外公，外公给你糖吃。”
陈小乔听到李海欣的话，这才小声的叫了一声“外公”，然后伸手去拿李天明手里的棒棒糖。
见外孙女接过自己手里的棒棒糖，李天明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好好，真是外公的乖乖哇～”
陈小乔拿到棒棒糖忘记剥糖纸，直接放进嘴巴里，感觉不对劲，又皱着眉立马把棒棒糖拔出来。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那颗还挂着银丝的棒棒糖，顿了顿露出了然神色，这才开始动手剥糖纸。
看着陈小乔这纯真甜美呆萌的模样，在场的几个大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烈，李海欣忍不住开口：“爸，大哥二哥，大嫂，我们先回家去吧。”
听到李海欣这话，大家这才帮李海欣拿行李，抱着陈小乔一起往路边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走去。
面包车载着李海欣一家人，缓缓前行，往他们所在的洪福镇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