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陈姑娘，好久不见
车马辚辚，碾过应天中央大街的青石道，御驾渐行渐远，陈大彪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
陈婧疑声道：“阿爹，你是不是？”
“是什么？”
陈大彪连连挥手，示意陈婧不要多说话。
朱雄英骑着马，守卫在朱元璋的身边，脸色变了又变。
这次出门，他也算装备齐全，马背上挂着钢刀、火绳枪，还带了半包子火药。
没办法，天子出行！
虽说是在应天府，但该有的防御力量，也是一点也不能少。
“看见了吗？”
朱元璋倚靠在御驾的角落处，透过窗户对朱雄英问道。
“看见了，她好像认出我了。”朱雄英回道。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却是没想到今天碰上陈家女娃，宽慰道：“不要想了，先把你大伯父的灵柩接回来安葬才是正经事，陈家姑娘的事，再说吧。”
老朱双手插在袖口，扭头看向御驾上的木炭盆。
此时已经临近十一月，正是天寒的时候，如果死的不是沐英，老朱绝对不会冒着风寒还要出宫，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朱雄英跟在一旁也不好答话，只是点了点头道：“皇爷爷放心吧，孙儿会做好的。”
“嗯。”
朱元璋沉声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车架向前行驶，不消片刻功夫，就穿过中央大街，前队已抵达应天南城门。
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南城门外，又继续向前行了三十里路，足足走到晌午才停下，朱元璋站在土坡上，隔着老远便看见了正在搬运的灵柩。
一时间老泪纵横，默然不语。
此刻应天府内，皇帝的浩荡出行，自然成为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人死了，能有这么高的待遇，天子亲自出宫相迎，至今为止也就只有开国元帅中山王徐达有此殊荣了。”
“是啊，死后还能被皇帝记挂，这阵势堪比前段时间，太子西去的情形了。”
“文武百官披麻戴孝，就连跟在皇帝御驾身边的少年都穿着孝服，这人会是谁呢？”
“你别说，皇帝身边那个人还真不敢讲，我看那人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是啊，可不是嘛！我亲眼看见，那个年轻人穿的可是龙袍，肯定是皇族中人，能陪在御驾边上，地位也不可能低了。”
陈婧走在路上，今天她还要去铺子里当值，只是听到不远处几人的讨论声，心中更是难过。
“他会是谁…”
“怎么会这样呢，皇族宗亲？还能穿龙袍，余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内心无比煎熬，思前想后考虑良久，到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叹息声。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挡住了陈婧的去路。
“陈姑娘，好久不见！”
赵炳穿着身飞鱼服，腰间挂着佩刀，朝她拱了拱手。
陈婧抬头，待看清来人时，脸色陡然一惊。
“赵大哥，你......”
......
时至深夜，皇城南宫。
“皇兄，皇祖父让我来替你，累了一天，先回去歇着吧。”朱允熥来到宫内，对朱雄英低声说道。
朱雄英坐在灵枢的左侧，点了点头：“我不累，你先坐吧，自从回宫，咱俩也没说过几回话。”
“皇兄……”
朱允熥生于洪武十一年，他刚记事的时候，朱雄英就离开了皇宫，至今已过去整整十年。
如今回到皇宫日日忙碌，都没去过东宫。
聊完兄弟之间的闲话，朱允熥也不含糊，迈步来到灵枢的右侧。
刘香连忙去搬来椅子。
民间守灵是要跪着守的，但沐英毕竟不是亲爹，而且朱雄英太孙和沐英的身份，还是有差别的。
“这些年，皇兄在民间受了不少苦吧。”
朱允熥坐下后，低声感慨了句。
“苦倒是说不上，每天为了三餐饱腹而奔波劳碌，其实说起来还挺充实，现在突然回宫，反倒感觉有点不真实。”
朱雄英摇了摇头，朱允熥也是他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哪怕没什么基础感情在，但身体里也流淌着一样的血。
同父同母的兄弟和同父异母的兄弟，自然是有差别的。
“那还挺好。”
朱允熥不知道兄长的思量，他很诚实的说道：
“我就不行了，出生那年母妃血崩，父王也不怎么待见我，小时候有皇兄和姐姐护着，皇兄离开了后，姐姐一个人也护不住我。”
“皇兄，将来你当了皇帝的话，可要第一个把弟弟送出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那个人了！”
朱允熥抿了抿嘴唇，想起许多旧事，没有亲娘在身边护着，独身在这深宫之中，他能挣扎着活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早年是有马皇后护着，可自从马皇后死后，朱允熥便彻底没了能亲近的人。
听到他想就藩，朱雄英明显有些诧异。
如果将来自己登基，他作为弟弟将获得比其他人更多的殊荣。
“出宫？你那么想就藩？”
朱雄英心中狐疑，在京师不是应该比在外地更舒服？
朱允熥顿了顿道：“哎！京城规矩多就算了，宫里的规矩更是多的吓人，这么多年就没有好时候，皇兄没在东宫住过，所以你肯定是不知道的。”
朱允熥仰天叹息。
朱雄英闻言，没有附和，反倒是询问道：“哦？东宫有什么？你和允炆，还有父王的遗孀……”
话刚说了一半，他猛地惊醒，暗暗思忖。
按理说朱标死了，自己当了太孙，怎么吕氏没跟着殉葬呢？
照老朱的脾气……
吕氏应该陪着朱标殉葬才对！
残忍的殉葬制度，早已经被废弃了很久，可在大明初期却又被重启，不可否认朱元璋是个功绩不低，甚至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得位最正”的皇帝。
驱逐蒙古恢复中华，功绩赫赫，只不过在晚年时却大开历史倒退之车，重启了人殉制度，让后世难以评价。
朱雄英闻弦而知雅意，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朱允熥在东宫，经历过不为人知的遭遇。
“皇兄有所不知，真的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啊，而且皇兄还是小心点好，东宫最近动作很大，我看那小娘，想要她儿子当皇帝的心，一点没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