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会
打更人第三次路过，已经是三更天了，谢婉睁开眼，低低喊了一声：“不语！”声音很小，只听见外头的人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谢婉才从床上坐起来，披了外衣，将安神香放的离不语近了些，才悄悄去到隔壁茶室。
谢婉将茶室的窗户打开，规矩放着茶具的小桌就在窗边，月光洒进来，刚好把它们罩进去，也省了些烛火。
盛了水，燃了火，从茶盒子里选了最好的茶出来煮，最终谢婉倒了两杯茶水出来，面前一杯，对面一杯，望了眼窗外，树影参差交错，并无半点人影。
遂又起身取了一盘棋出来，黑子白子顺序落下，便是谢婉想要问谢娇的问题，就看谢娇这几天的表现，谢婉就觉得谢娇脱胎换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窗外黑影掠过，谢婉抬眸，紧身黑衣的谢娇端坐在对面，言笑晏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露出余韵无穷的模样。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谢娇带着歉意说道：“姐，事情有点难缠，耽误了时间。”
谢婉低眉，没有说话，看不出情绪，只是伸手在棋盘上指了指，谢娇了然，摸出黑子，落于棋盘上方，并捡了一颗黑子起来：“姐，外祖母六十大寿，我是真心去祝寿的，并无半分算计。”
回应她的是外面的“梭梭”声，谢娇看着谢婉，同为秦明月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谢婉落了个好结局，秦明月被休自尽，应是有谢婉的手段在其中，不然平时啥都不管的父亲，为何会突然休掉秦明月，秦明月又为何会甘心自尽呢？
如果谢婉养在秦明月手下，定不会像自己这般看似坦途，却步步艰难，最终为情所缚。回想过去的一切，真心为她步步筹谋的唯有谢婉一人而已，只可惜那时候自己鱼目混珠，负了真心，令谢婉疾病缠身，缠绵病榻，了此余生。
谢婉看了一眼棋局，视线突然和谢娇交错，将她眸中不加掩藏的野心，计谋尽收眼底，淡淡的说道：“总归要做点事，否则白白废了时间，有些不划算。”说完，谢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摇头。
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是白子，白子代表秦明月，黑子是谢娇，如今谢娇走了第三条路，打乱了秦明月他们原先的计划，占了先机，倒是秦明月陷入被动。
刚刚白子落在那一处，是秦明月必须，也只能走那一步，谢婉抬手，放下一枚黑子，为棋局中的黑子来了一个金蝉脱壳，釜底抽薪，随后又捡走至关重要的一枚黑子旁的白子，为黑子扫清了一个间谍。
谢娇左手托右手，右手支在下颚处，皱眉看着谢婉为她夺来一个赢面，但她志不在此，不过谢婉也是误打误撞为她所筹谋的事推进了进度，不然天天趁着夜晚出门，真的会把人熬死，她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如半老徐娘般。
黑子与白子博弈，胜负难分，最终以平局结束，谢娇知道，谢婉并没有尽全力，否则她一定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她于谢婉而言，不过是多了些见识，不过是增大了格局罢了，手下败将是注定的。
“姐，你是不是怀疑姨娘的死与夫人有关？”谢娇将杯中的茶喝完，其实从对弈结束，她就该离开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秦明月想用对付谢娇那招对付谢婉，奈何谢婉不接招，才逼的秦明月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谢婉收拾茶具的手顿了一下，不置可否，谢娇虽然这几天变化极大，但谢婉还是觉得谢娇同秦明月对上，有些勉强在里面。
“你现在缺少证据，我可以帮你！”谢娇现在在谢婉面前从来不加掩饰自己的情绪，却被谢婉泼了一碗雪水，配合着初秋的晚风，也是有一丝凉意落在心间：“啊！”
谢婉见谢娇的表情，眉眼温和，那双丹凤眼炯炯有神，谢娇的直觉告诉她：谢婉被她逗笑了。
茶具已经收拾好了，又着手收拾棋盘，将黑子白子分别归类，逐客的意思很明显，谢娇要是真看不懂，谢婉可就要重新审视一下对谢娇的认知了。
窗外的夜色又深了许，谢娇起身，弯腰拉近同谢婉的距离：“姐，扬州之行，主要还是为了你的身子，当务之急是先将你的身子养好。”说完，从窗户翻出离开。谢婉看着窗外夜色，啥时候谢娇会这些了？
刚刚谢娇坐的地方，放着一个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谢婉猜到是谢娇给她带的，拿过来打开，是一盒安神香，谢婉取了一只出来轻嗅，确实安神助眠，比秦明月应付她的好了不知多少。
收拾完后，谢婉拿起谢娇给她带的香，将秦明月的香替换出来，随着盒子一起被谢婉放到一边藏起来，才脱了外衣，躺上床，盖好被子。
谢娇悄悄回到她的春园，她任性，不喜别人碰她的东西，残红就是直接分了一个偏房给她住。换下黑衣，谢婉打湿的那块地方已经有些干了，谢娇摸着发神，谢婉从来不做多余的动作，这是谢娇对谢婉的印象。
水？乐都到扬州有水陆两条，回想她与谢婉的那盘棋，白子被吃掉一子，那一子在她的旁边，她当时就懂谢婉让她借机除掉残红，不能让残红跟她们一起到扬州，否则她做事都是束手束脚的，水路确实是个好办法。
谢娇眼睛一眯，还好谢婉从来不与自己对立，否则重来千百回，她都是输，又或者谢婉同她志向不同，让她不至于压力太大。
谢娇并没有关于外祖母六十大寿的记忆，但扬州确实派了表哥过来接，她当时还高高在上，满脸鄙夷：“士农工商，商户之家，莫要脏了我平西侯府的地，也莫要污了我的名，影响太子爷。”
如今想来，谢娇只想扇自己两巴掌，穆迟是她拉入局的意外，不然她真的会因为那晚的事，做了太子侧妃，杨家是最大的皇商，太子一边嫌弃着，一边理所当然地用着杨家的钱。
谢娇就是怕说错做错，惹了老人家不高兴，刚好谢婉也是记在杨氏的名下，谢娇便让谢婉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