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英雄

07:02:01。

“普通人要做的事很简单，但对于主角而言，他需要思考的就多了。”

“你说对吧？”

待回过神时，塞利安便看到了梦中的“英雄”出现在他的房间——这场景切换如此之快，哪怕放眼全世界的科幻小说都是首屈一指。

显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是老一套，什么复杂的力量传承啊，人类意志的延续，为了不让世界崩塌或者外星人攻打地球之类的情节——起码他是这么想的，顺便提一嘴，适合以上内容的谈话地点居然选在自己房间也太草率了吧，哪怕临时整个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异空间也行啊。

不过现实呢，当然没那么夸张。

塞利安看着那位英雄，尽管面容与自己相仿，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很陌生——这家伙穿着灰扑扑的廉价棒球服，有那么一刻你觉得他只是个再怎么普通不过的小孩子，是那种在大街上随便看到的那种货色。

而细看过去，却忽然意识到他瞳孔的颜色过于幽暗，像团刚燃完的灰烬，通体反射不出任何光亮的东西。

但无论这张脸的构造如何，也不会被误认为和刚刚那场灾难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坐在书桌对面，朝另一头的人露出一个梦幻般的微笑。

你看不到什么敌意，也没有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毁灭空间的力量，外面的世界似乎仍在好端端的运作。

“你认为这话说得对吗？”

又一次的，英雄提出了疑问。

塞利安盯着他看了许久，差不多七八分钟的样子，随后长吁短叹地跟对方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想法——他当然没回答那个弱智问题，只是说“如果你很想装逼的话还是换个地方装，或者在家老老实实呆着，总之别来烦我了”——语气很平静，好像这位英雄的出现只是为了寻求夸奖或者安慰，而他本人是必须为了事业和家庭操心的大人，明白这种小屁孩身上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眼下认清自己的处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明白了，或许你认为一切都是在做梦，要么就是幻觉之类的套路。”

我们的英雄又朝他笑，是那种你打小就认识的朋友才会出现的，亦或者是对待爱人的笑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确是在自言自语，其他人只能看到你对着空气讲话，不过这也是因为你还没完全醒来，所以我只能暂时出现在你的意识之中。”

他说着这段光是听起来就复杂到离谱的话，还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营造出一种非常沧桑的氛围：“没关系的，被放出来的那个瞬间我就已经把这个世界的时间停住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谈谈英雄能否成为主角这个问题，你不要害怕，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然后我就能被你同化了？”塞利安问出了一个自己最想知道的事，也许他该感叹点什么——比如面前这个顶着和他一张脸的蠢东西，他现在还能记起那场梦的细节，这孩子拥有多么正常且幸福的童年，那难得的生长环境让他甚至在拥有如此恐怖力量之后……还能惦记着善良啊，或者救赎之类的鬼玩意。

他当然认为自己在地铁站做的事是受到了这位“英雄”的影响。

“好吧，看来你还是不够信任我，我的朋友。”对方忽然用一种轻柔的语调说道，“如果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我完全可以……这么对你做。”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塞利安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的一部分被什么东西蹭掉了——是他的皮肤，所有的，连根拔起。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立马让他无意识地抽搐了起来，他无法控制地蜷缩起身体，可痛觉并没有消失，从每一寸肌肉，血管乃至骨髓迸发而出，传遍四肢百骸。

他颤抖地干呕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这近乎绝望的疼痛折磨着神经。

“我是个善良且公正的人。”

我们的英雄蹲在塞利安身边，顺势把他翻过来，很贴心用手地帮忙把一些沾到灰的肌肉拍干净，他看到他痉挛不止的身体，听着他嘶哑却压抑着的惨叫。

“你以往谈下的业务造就过如此之多的悲剧，格莱只是侥幸被发现的其中一员而已——说真的，一醒来就看到世界如此灰暗，破败和恶心，还不如我那个满大街都是变异怪物和丧尸的星球呢。”

“可你明明已经醒了，还把我带了过来，为什么又选择睡了过去。”

英雄挑了挑手指，塞利安便被一股力量带动着浮了起来——深褐色的眼睛只有茫然与麻木，以及对外界所有事物的否认，排斥——包括这些痛苦，包括面前的“自我”，这是正常的反应，任谁遭受到如此非人的惩罚后都会这样的。

然后他看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那是条拦截带——很普通的那种，你在任何一部探案电影或者凶杀现场都能见到，只是数量多得令人费解，并且细如丝线，它正向四周伸展。

这位末日英雄当然知道那是某种力量结晶的方式，于是他向更深处看去。

但在下一个瞬间，视野内猛地刺入带有警告意味的红光，同时牵扯起仿如针锥搅动脑液的痛感。

这防御性的反击太过可怕，横扫过整个意识，一时间他便收回了念力，可视界内已经完全被无以计数的拦截带铺满，上面都密密麻麻写着“检测过载”“多位面侵蚀警告”“精神类探知攻击”以及带有情绪性的“睡个午觉而已，能不能给我滚远点啊？”。

“哇哦，真是好不得了的东西，它们就在你灵魂深处扎根着，你看过东方那边的玄幻故事嘛？那些隐居深林的高手都喜欢以这种形式选取继承人。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整个武林就是你的天……”

塞利安突然站起身走过去，目的明确，没有任何犹豫，脚步轻柔却很矫健，动作也是迅速且致命——这地方是谁的卧室，里面有什么东西他是最清楚的——他从书桌旁最底下的柜子中抽出一把OKC 3S军刀，然后在英雄无奈的目光下，冲他的咽喉狠狠剐过去。

对方没有任何躲的意思，他就这么听着刀刃划开自己皮肤和血管的呲呲声，接着抬起手勾了勾拇指，那玩意儿就化成团银白的粉屑。

“你看，我是不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换作是其他人格早就把你抽筋拔骨丢到屎坑里泡上几十天了，不就是死嘛，当谁没死过几次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几张纸想要堵住喉咙上的出血口，同时很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之情，接着又反应过来塞利安已经没有皮肤了，再这么整下去怕不是会被活生生疼死。所以又是调动能力——那小动作看起来别提多有范儿了——二人的身体立马恢复如初，别说什么伤势了，几年前因过量嗑药留下的暗疾都没得一干二净。

塞利安停止了攻击——当然也是因为身边没什么武器了——他冷冷看着眼前的人，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但暂时还没有和这个人交流的欲望，只是拉开座椅，坐了进去。

不过事情也是彼此彼此，他的另一个“自我”——这位活在末日世界的超能力者——虽然没几天就死了，但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非常恐怖——这家伙的眼神也称不上那么友好。

他盯着塞利安看了很长一段时间，表情既不显得惊讶，也没有什么焦躁，只是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是英雄。”

对方也伸手，和他简短地握了一下，回道：“你好，傻逼。”

二人都立马收回手，仿佛多触碰几秒就要遭受怎样恶心的惩罚似的。

接着英雄拿出个东西来。

那是个……勋章，只是看起来的样子很像勋章而已，而表面印着的图案又像是纯手工涂鸦的仿制品，一般就在玩具店或者百货商店里可以看到，可是他神色非常郑重地把它放在桌上，这之前还仔仔细细地进行了擦拭，搞得这玩意多么关乎他一生的荣耀和成就那般。

“这是你我之间的羁绊，从你梦到另一个位面那一刻起，我们二人的灵魂就绑定在了一起，操……听起来可真是热血沸腾，我已经迫不及待跟好兄弟一起打败世界所有的恶势力了。”

英雄向塞利安露出一个热泪盈眶的笑容——是真正切切充满激动泪水的那种——即使他前几分钟还把自己的“好兄弟”剥光了皮，可现在仍能够保持一种什么都没做的态度，而他眼睛里的那片灰影也更显浓郁和平静。

“我知道你以前犯过很多错，比如那些高息贷款啊或者把一个人的脑子换到其他人身上这种破事。没关系的，现在天秤已经平衡了。等你真的和我一样成为了……一个举世无双的英雄，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好起来。而且你不能再助纣为虐了，我们外进行一场关于多个位面存亡的史诗级战争，就当先前那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孬种已经被我宰了，试问一下，有什么能比成为救世主，洗清世界任何邪恶还要有趣的事吗？”

“额，你在背上世纪低种姓群体的演讲稿吗？”塞利安盯着他那神经质的表情，暗想着“这是何等的傻逼”——正因为自己从事着那种工作，他才认为这位英雄是个可怜的神经病，而且还是有极度暴力倾向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