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3.死神的答案

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塞利安是真觉得自己似乎在靠着谁的臂膀休息，他也的确是听到一个大概是绮莉或者说完全就是她的声音再耳边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不会只留下你一个人的，相信我可以吗？”

他尽可能地抽离掉这些感觉——意识果然清楚了一些，下坠的感觉正在逐渐褪去，视野内也出现了新的事物——他在一个冷清到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来的地下通道里坐着，有什么人——他转头去看，看到她蜜糖棕的发丝有几缕挂在自己脸上，对方还在沉睡，呼吸非常平稳，他甚至能听到那细微的心跳声。

不，不对，也不是这个现实，我不需要这样的……塞利安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这前所未有的情感将他牢牢裹住，于是幻梦也跟随延续了下去。

他又看到那个“和平”的世界。

梦里的自己给绮莉讲了许多故事，一直讲到她睡意袭来，他询问了好几次伤势怎么样了，对方只是摇头微笑，于是他抱着她，把她送回房间，准备离开。

而整个过程里，她也一直在盯着他，眼里的爱意几乎具现化到要溢出来——她感到的只有被怜爱和照顾的喜悦，从来没有人只是愿意单纯照顾自己，没有人愿意这样的。

于是她说：“你再留下来陪我喝杯酒吧。”

塞利安想起绮莉前不久也这么跟自己说过，但二者所得到的结果完全不同，她以死相逼，还要毁掉自己，大概都是因世界的基调所导致的——起码在这个梦一般的宇宙，他们不再有那些杀戮，绝望，黑暗且泥泞的痛苦，也不再需要背负着什么。

战争中里你流尽鲜血。

和平里你寸步难行。

他听到自己在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给你更多，这世界是很好的，所有人都会很好的，都会得到幸福的，没人来打扰我们这个世界。”

这他妈可真是会哄人，塞利安心想，而她也够花痴的，都这时候了就直接吻过去不就得了，还矜持个毛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让那俩家伙更进一步，有时候你总得给平淡生活增添些乐趣，不是吗？

“我想要给你回报，我受伤了，但你一直在照顾我，我不喜欢其他人，我只爱你。”

她这么说着，在塞利安“就该这么做”的目光下抬起头，轻轻吻了过去——她当然会这么做，因为她始终都这么轻信，每次谈恋爱都谈得不顾一切——“他”也喜欢她这一点，他喜欢她的全部，尽管她一点也不知道保护自己，很轻易地交出能交出的所有，你能让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懂得什么大道理呢？

这让她的感情毫无保留，她一遍一遍地询问他是否爱自己，她希望得到的是被认可，被肯定价值的回答，她的世界，她的生命，她即是他——是这些才让她有种独特的美，只是又太过脆弱，叫人难过。

除此之外，世界对于她而言就没有再重要的事情了。

塞利安心想，好了，温暖爱情剧看得差不多了，那么就这样走吧——他无法想象再观望下去自己会不会同样变成沉沦在爱情里的弱智，于是努力想把自己抽离开来，可试了试却发现有什么相同强大的意识在撕扯着他——他有被愣住，因为力量的来源来自“绮莉”，这梦中犯花痴的傻子，她此时彻底沉浸在爱与安全之中，觉得爱人就是自己心中的一切，足以为她创造任何的世界——她的人生会有个好结果，她终于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了。

“她终于有个结果了。”

“有了个句号。”

“她最终的归宿。”

又是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塞利安脑中响了起来，他上次遇到类似事情结果被搞得一塌糊涂——他真这么想了，结果面前的场景也的确发生了变化。

是栋房子，装修风格非常刻意，设计师显然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古老衰败的环境路线，屋檐和走道中装饰着各种畸形且扭曲的，不似人形的雕像——完全是凭空臆想出来的那种，因为造型实在太过怪诞，根本像是现实生活里的，一个个看上去充满恶意——屋角还挂着骨质的风铃，上方装饰着剔透的，类似玻璃晶体的挂件，能看到一条条回廊曲折幽深，通往深处。

塞利安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想这地方还挺适合拍恐怖片的，而且还是日式的那种，比如你开个门就有个鬼脸蹦出来，或者有什么手啊头发之类的把你整个人拽进去——好吧，他的意识到现在还有些怔忡，仿佛仍被困在那个过于幸福的世界——尽管梦里的情绪还没褪去，这一刻张开眼睛的好像另一个人，大脑的另一部分——但他的动作依旧如往常安静，甚至带着冷冰冰的杀意。

他快速扫描了一下方圆几千公里内的地方，只花了不到毫秒的时间，然后发现一件很他妈离谱的事情——他并没有抽离到多么危险或者混乱的世界，他还在那场“梦”里，没有离开分毫。

但此时呈现出来的场景……却不同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进错了片场。

房子里很安静，更远处隐约传来模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刚刚已经探查过了，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鬣狗而已——鬣狗？

塞利安看着这片陌生的空间，再一次把念力扩张起来，只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便将探查范围扩散到一个大洲那么宽，可他还是“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人呢？这地方活着的人都去哪了？没有尸体，也没有灾难发生后的痕迹，甚至连战争相关的迹象都没有，他们都去哪里了？

而那些并不属于他的，但却具有非常意义的回忆再次浮现，它们是如此温暖，是在阳光洒在庭院里的明媚，独自走路回家时视线所及的悠然自在，那人的笑容和她语调中习惯的上扬，香醇的咖啡和书店内的畅谈，那些安抚心灵的蓝调，夜晚依偎在一起的温存，烹饪时偶尔出差错的小状况和打闹……

——所有的这些都在他脑中咆哮着，骚动着，想要说点什么。

塞利安完全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他迈开步伐，向那栋房子走了进去。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答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