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要去哪呢?又或者,你想去哪呢?”
“我想去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她举起一只手放到眼前,从指缝中看向太阳,笑了,笑着笑着一滴泪滑了下来,悄悄落到地上,转眼消失不见,就像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些藏不住的苦涩,“我想看看,我想看看我能不能走出去……”走出寸草不生的荒原,走出冰冷粘稠的泥潭。微弱的声音消失在炽热的夏日的风中。
“你刚刚说说什么?我没听清。”马尾辫的姑娘把脑袋凑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好奇的问。
她放下举着的手,而后往草地上一躺大声道“我说——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诗和远方。”
远方啊,多么一个美好却又不可期许的梦。
梦醒过后,又是残酷的,而又无止境的生活啊。
推开门,熟悉的音量开到最大的外婆唱戏机子的咿呀声,厨房里母亲和妹妹说话的大嗓门,以及热腾腾的饭菜扑鼻而来的香味,这是一个家,人间烟火气的地方。这里是她的家,又或者说,有时候这里是她的家。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里从来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她从来没有拥有过,哪怕短暂的一瞬。这里不是她的家,就像她从来不属于这里。
没有归处。
苦难,人们总觉得会过去。什么先苦后甜啦,就是一个例子,苦尽甘来,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可有时候,大多数时候是骗人的,有些苦难带来的伤痛在心里,时不时疼一下,伤口裂开,暗红色的血渗透出来,不致命,但无时无刻不在疼呐。
一门之隔,有光的屋外,是窒息的生活大发慈悲的怜悯,光照不进来的屋内,那才是生活。
“妈,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和同学在外面玩,忘记时间了。”她抬手关了门,光消失了。
“把手洗洗,吃饭了。”母亲,那个是她母亲的人把菜端上了桌。
“好。”空气中散发淡淡的霉味,只有她能闻到的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她路过餐桌,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的叫了声“爸。”一个,让她恶心的字,顺从的叫了这么多年的让她觉得自己恶心的字。
他穿着大裤衩,坐在那喝着酒,然后嗯了一声“吃饭。”
吃饭,不如不吃饭。
桌子上欢声笑语,是他们的,和她,没有关系。他们是一家人。
那我是什么?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不是啊,我妈妈在这里。那是什么,那个该死的人醉酒后,撒酒疯脱口而出的白眼狼?总之,我们不是一家人。
不想了,想不明白,也不必想明白的,终究还是要住在一起。
“我吃饱了,出去玩了。”她放下碗筷,随着动作,木制的板凳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怎么又出去,天天往外跑。大晚上的。”又是长篇大论。
她在等。
“阿姨,我来找祁夏出去玩。”总算来了,她松了口气,然后看着母亲笑着说“许凡来啦,你们出去玩早点回来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夏天夜晚总是让人迷恋的,亮闪闪的繁星挂满了名为天空的幕布,相较于白日的热烈,蝉鸣的喧嚣,夜晚的静谧,蛐蛐的吟唱更有风情。
夜间温柔的风,也比白日的骄阳更易拨动人的心弦。少女的心事也被勾动。
“其实我觉得张艺凡长的挺好看的,如果他不是总是找我麻烦的话。”
“我以后想当明星,会有很多人喜欢我,那样多好啊。”
“我觉得我其实还是很好看的,把嘴巴遮住就更好看了。”
许凡看着她,满眼的星光。一只手遮住了嘴巴,声音带着丝丝的笑意。和白天那个大大咧咧的她,很不一样,但相比于白天,这时候的她和祁夏离的更近。
不可多得的宁静啊。
她们是如此的相似,一个没有爸爸,一个没有妈妈。
她们又是如此的不同,一个肆意横行,一个小心翼翼。
大多数时候,她们无法理解另一个人的行径,许凡不理解祁夏总是害怕和人交流,就像祁夏不理解为什么许凡总是在和人打架。就像夏天不理解冬天的内敛,冬天不理解夏天的骄傲去。但在此刻,她们如此的近。心,彼此依偎。
生活总是像不可估计的方向发展,就像列车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站,下去的是哪些人。你总以为有的人会陪你一辈子,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在车上睡一觉醒来,他早已悄然无息的消失,走的猝不及防,大多数离别,是没有告别的。
夏天很快的就过去了,秋天带来的凉意将夏日残留的气息洗刷一空,但人们会记得夏天,就算记不清每一天,但也会记得她的炽热。
搬家是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段生活上新开始。升学是从一个熟悉的环境去往另一个陌生的,但后来会熟悉的环境。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就算讨厌转变。却又不得不接受,就像四季的转变,日与夜的交替。非人所能控。
我们都是生活的奴隶,只是有的人是宠儿,有的人被厌恶。总是他推着我们走,不得回头,无法回头。
“在这!啊,我和你不在一个班。”刘可叹了口气。
祁夏看着面前布告上自己名字后面的五班,然后点了点头。
“同学,我们好像是一个班,一起走吧。”
祁夏偏过头,看见了说话者的笑“走吧。”她挽上她的胳膊,“刘可,我们一个班,先走了。”
她们,认识?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我们家住在一起,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叫什么名字啊,同学?”
“祁夏。”
“好的,祁夏!我叫李心言。”
“你好,李心言。”
走进班级,她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这次又要多长时间呢?要多长时间我才能融入这里?
一桌之隔的地方已经熟识,真好,她有点羡慕。
中间的那个男生,他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认识好多人了。
突然什么东西砸到了头,祁夏有点懵,一个纸团?!她把它拿了起来,看向罪魁祸首,是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砸了回去。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看你一个人坐那好久了。我叫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