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心二意
“若小僧先前所说的陡来之物，天地将强加其三世。”了无重新提到，接着又说。
“此三世不同常人，而是取相似者为之，如花草嫁接，同而不死。”
“一花一草皆因缘际会而成，其自有一番因果，所以有其执念，所以同而不死。”了无言语从容，信手拈来。
“大师的意思是说，这陡来之物承接三世因果，看似一人，实则三人？”陆病眉下带着沉思，继续追问。
“那么这一人三心，以其中哪个为主？”
了无微笑摇头，抬眼看向墙壁上，光亮照出的影子。
他举起一手：“此是一手对吗？”
陆病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点头。
接着，了无又伸一手，两手交合，墙上的影子变成一只兔子。
“此还是手吗？”
陆病心中轰然一震。
他不是愚笨之人，对于了无说的是有所猜测的，只是本能的抵触，不愿相信。
按了无所说，以及当下演示。
一加一加一，不等于三，而是等于一。
也就是说，他所谓的本我意识，从不是来自任何一方，而是三者并成。
他不属于任何一世，无论流民陆病还是吉安陆病，亦或是穿越陆病。
目前所谓‘陆病’这个自我，是三者相加，产生的新结果。
“有何理据......”陆病嘴里有些干涩。
了无又是一笑：“当然有。”
“施主认为，过去的你还是你么？未来的你和现在的你有干系么？”了无语气轻缓，但听在陆病耳中，却是一记重锤。
陆病知道他想说什么，脑中很快定位，忒修斯之船。
“难道大师认为不是，也没有么？”
陆病眼神凌厉，看向了无。
了无自然心领神会。
“施主不必觉得我在动摇你的意识，无论你认为你是谁，是嫁接后的新木，还是其中某一部分，都是自己的选择。”
“小僧只是单纯为施主解惑。”
他知道了无说的三心，很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他到底没法接受，自己是个嫁接出来的产物。
一个人，连最根本的自我都丢失了，那他的所有动机都将是虚无，他因动机而产生的所有行为，也是十分荒谬的。
他聪明，他多疑，所以他最为坚信的就是自我。
了无好似看出他的想法，悠然开口：“施主又何必犹疑呢？以施主的性子，最终无论如何也会去坚信一个自我。”
“无论是三心中的哪一个，还是从三心走出找到一个真正的自我，你都会去做。”
陆病冷笑一声：“大师为何如此笃定？”
“你太想活。”了无即刻回答。
“施主视生高过死，所以一定会去糊涂了事，以求一活。”
陆病没有说话，因为了无说的没错。
回想他刚在这个世界睁眼，第一念头不是别的，是活着就好。
换了世界无所谓，只要活着就好。
“那二意呢？”陆病继续追问，三心应该三意，而了无说的却是二意。
“过去与未来，二心生二意。”了无径直回答，没有绕圈。
“那现在呢？”
“现在施主就坐在这，何必问小僧？”
“大师的意思是，我选择了现在，故而现在不在此列？”陆病把剑的手攥紧几分，心神凝聚，抽金预备。
他从未选择现在，他始终认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陆病。
如果了无点头，他会即刻出剑，反正对方想死。
“施主误会了，小僧的意思是说，你眼下走的不就是‘现在’的因缘？”
陆病暗暗松手，若是这样说的话就没错了。
“所以，因我在行他的路，所以他的意不曾出来？”陆病眉头轻挑。
了无微笑点头，表示确认。
按了无所说，那他最近做梦，梦里那个怨毒的自己，或许就是流民陆病。
只是为何直到上轿，才会梦到？
陆病心中思索，如果说因缘，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和流民陆病的某种因缘极为接近。
再加上嫁衣女那个幽怨的眼神，一切便都清晰起来。
三心二意弄清楚了，接下来就是之前困扰他最久的疑惑。
思索再三，他将那夜的经历向了无部分托出。
了无闻言，看向陆病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陆病不言，等待后续。
“一个盒子，未开之前里面的所有都是没有定数的。”
“里面是什么，何种形，何种象，皆在混沌中，无有宇宙时空，连天地也不能知。”
陆病脸色阴晴不定，所以他踏出牢狱，便是打开盒子。
也就是说牢狱是假的，是混沌之地，又或者说是心生之地。
既然牢狱有假，那么便说明，那夜的经历可能也是假的。
一如陆病先前的猜测，只是事实还要离谱。
是黑衣人推动他走向现在。
如果没有那封信，或许三世的顺序就会颠倒，穿越陆病是过去，流民陆病是现在，吉安陆病是未来。
本质上穿越陆病可是嵌入任何位置，所以穿越陆病的心意会始终显现。
也就是说那夜他很可能选择的是流民陆病，所以才会拥有他的记忆，结果最终却被导向吉安陆病。
“大师不是说，天地也不能知？我既禀受过去，为什么会走向现在。”
了无沉吟片刻才开口解释：“理论上如此，但不知不代表不能作用，若有神佛动手，大概是可以做到的。”
陆病顿时愕然，神佛？动手误导自己？
图什么？
而且黑衣人是神佛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毕竟那个老狱卒也见过，黑衣人考验、提人这部分，大概率不会有假。
“当然，小僧不是神佛，自然不知神佛处事，这些还需施主自己探寻。”了无摇头轻笑。
陆病依旧在心下揣摩。
少顷，他疑问到：“不知大师有没有办法消除多出心意。”
了无仍然摇头：“不能，但是我可让施主读取他们的因缘。”
“如此也行，一并算入交易之内如何？”陆病眉头微蹙，这个结果他有些不太满意，但聊胜于无吧。
对他来说，穿越陆病的心意可谓是根深蒂固，他更愿意接受这个。
至于三心生一心，难度必然不小，是下下之选。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选的。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陆病起身，腰上利剑抖动。
“施主请说。”
“今日之言，有几人知晓。”
“只施主一人。”
“小僧将死之身，算不得人。”
陆病闻言，默默转身向外。
“施主来此寻人，可向西。过了此山有一村子，那边应有收获。”
“待施主回来，再行因缘之事。”
陆病听在耳中，脚步却并未停下。
对于了无怎么知道的他并不奇怪，红衣女来过，而自己又问过老爷锦娘的事。
况且就算不是红衣女告诉他的，那也不奇怪。
毕竟对方连他的身世都能看出来。
至于了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陆病并不想多问，或者说现在不想多问。
自己还要依靠他来洞悉因缘，万一问到不该问的，导致双方交恶，这得不偿失。
再怎么也要等洞悉因缘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