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丧宴
陆病是被落轿的动静惊醒的。
他不知道这一觉自己睡了多久。，
“黑鸦？”陆病朝黑暗里唤到。
“你醒了？”黑鸦的声音幽幽响起。
不待陆病接着说话，黑鸦再度开口：“你知道你之前干了什么吗？”
陆病心下疑惑，自己干了什么？不就是睡着了么？
“你用手摸摸你嘴上，还有你侧面。”
闻言，陆病半信半疑的抬手抚过嘴角。
湿漉漉的，还有点粘手。
联想到黑鸦后半句话，他脑海轰然炸开。
接着，陆病颤巍巍的伸手，摸向侧面的围靠。
软糯，湿滑的胃壁上好像有个很大坑洞。
陆病确信，在之前是没有的，因为起轿时他还跌到这边过。
“被我吃了？”他朝黑暗中发问。
“不然呢？我尽力了，拉不住。”黑鸦语气无奈，它的眼睛是可以夜视的，先前看到陆病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上前阻止。
但，那时候陆病的力量大的惊人，它不动用修为完全拉不住，可动用修为它又怕招惹外面的麻烦。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饿虎般的啃食胃壁。
陆病肚子里一阵翻腾，伴随胃液倒流，一股浓郁的腐臭返上口鼻，恶心感同时升起，撩拨他的神经。
不过再怎么说，先前也是吃过鬼脸的，还不至于忍不住呕出来。
要是和之前一样加个‘狂迷’，说不准他还能啃得有滋有味。
不等他们接着细说。
伴随脚步声的接近，皮肉挡帘突然被拉开，露出外边的景象。
吹打声在落轿的时候就已经停下，四周一片寂静。
外面是个挂满红灯笼的小院。
小院四周围满了人，模样穿着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的，都伸着脖子，朝轿子好奇的张望。
这时，马褂男从挡帘旁探出身子，朝陆病说到：“上宾稍等，主家亲来迎接。”
说完，他转身向外边怪笑一声，尖声唱话到：“贵宾至，事太平。孝子贤孙快就位，主家相迎嘞。”
话音一落，顿时锣鼓喧天，吹打声重新响起，不绝于耳。
马褂男再次转身，伸手进来，意思是让陆病搭着下轿。
“小心点。”黑鸦一蹦，跳上他肩头，同时出言提醒。
陆病暗暗点头，表示清楚。
随后搭着马褂男的手，跨下轿子。
陆病前脚下轿，后脚便吹来一阵怪风，吹得满院灯笼摇晃不止。
灯笼的光晕照的更大了，陆病瞥眼看去，光打在四周围观的人脸上，清一色的贪婪被他尽收眼底。
按下心中的冷意，陆病微微侧面，轻声跟黑鸦问：“这些是人吗？”
“不清楚，我感应不到，修为好像被压制了。”黑鸦声音沉重无比。
它心里很烦，撕了陆病的心都有。
早知道陆病此行那么危险，别说管饭，就是直接让它位列仙班它也不来。
喧嚷的吹奏声中，陆病就这么沉默的站在原地，强烈的不适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而对他之外的人来说，事情还在继续。
只见，随着马褂男这一声喊，正中的堂屋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里面的情况陆病看不见，被一块红艳的门帘挡了。
然而这门帘下一刻就被揭开，两排人欠着身鱼列而出，直到走至陆病面前才停下。
哗啦跪倒一片。
“上宾赏脸，来我家送丧。”为首一面胖男子抬头看着陆病说到，他脸上堆满肥肉，眼睛挤成一条缝，里面闪过莫名的光彩。
“一叩！”马褂男尖声唱话。
跟着，这些人纷纷下叩。
紧接是二叩、三叩，陆病则神色麻木的受着。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做。
对他来说，如此失去能动性，算是第一次。
无论是前世，还是在清丰县，他都从未如此绝望过。
这种只要稍微敢蹦跶，就会被碾死的感觉，太过绝望。
天空是一如既往的阴翳昏沉，没有半点色彩，臃肿的灰云仿佛要掉下来将这一人一鸦砸死。
大红灯笼依旧在摇摆，光线不规则的飘过每一处，每一人，陆病看在眼里，不由产生一种迷醉感。
“主家老爷，接客入席嘞！”马褂男转身，朝堂屋高声叫嚷。
随着声音，屋里传出更为沉重的脚步，甚至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得颤动。
门帘掀开，一个胖成山的人从里面慢悠悠的走出来，他身上穿着大红的袍子，活像个新郎官。
脸上褶子太多，从陆病的视角看去，完全看不清这人的神色。
“上宾，请跟我来。”老爷不由分说，揽过陆病肩头，将上面的黑鸦惊的飞起。
一股巨力落在肩膀，陆病吃痛的咧嘴，脚步无意识向前。
他根本没有走，而是被这巨力推动着。
“我试试找出路，有事你就烧掉这根羽毛。”见陆病如此，黑鸦悬在空中，朝他喊出两声。
接着，从它右边翅膀上轻轻飘下一片乌黑羽毛，落在陆病手上。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就跟听不见黑鸦说话一样，毫无任何变化。
看着黑鸦消失在遥天的身影，陆病心里的不安感在加重。
这无关于黑鸦还会不会回来，而是一种独面绝望的压抑。
陆病深知这是人的劣根性，但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
就像一个人死会害怕，但两个人，三个人一起，于是乎恐惧就被淹没掉。
陆病被身旁的老爷不断推动向前，喜庆的吹奏被甩在身后，连带的还有一些窃窃议论声。
进入门帘，首先撞入眼中的是无数大红喜字。
接着是五张圆木大桌，边上已经坐满了人。
这些人皆是好奇的打量陆病，鼻翼轻轻嗅动。
推动的力量持续，堂屋很大，在里边还有一扇小门。
而陆病前进的方向，也正是那里。
“我坐哪？”陆病深吸口气，镇定下情绪，开口问到。
老爷听他发问，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笑：“你是上宾，自然坐雅间了。”
说着，他推开小门。
门里空间算不得大，但也说不上狭窄，摆上大圆桌外还有些许进出的空余。
和外面一样的是，里面四处同样张贴着大红色的喜字。
“您里面坐。”他最后用力一推，将陆病推进房里。
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
感受到肩上的巨力消失，陆病心里暗暗松口气，他很担心这人突然对他出手。
见老爷走出，陆病随便找了个外侧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正对小门，旁边还有扇封住的窗子，事情不对适合逃跑。
“上菜！”老爷粗重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真吃席啊？”
陆病有些无奈，都不用感觉，这里的东西肯定不会比鬼脸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