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夜
“楼主，他们离开了。”
挂满各种画卷的宽阔房间里，在粉色的帘幕外，一个身形高挑，面容清冷的女子，语气恭敬的说道。
兰灯下，帘幕上，透射着一个横陈侧卧的艳影。
“你怎么看？”
妩媚的声音从幕后传出，夹杂着几声若有若无的娇笑。
“属下以为，若有余力，可以拉拢。”
这次幕后之人没有马上回答。
房间内，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响动。
良久后，里面才传来一声幽叹，继而又道：“你看着办吧，但不能坏了那位的关系。”
没有回答传来，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她再次叹息，玉臂轻推，雕窗‘吱呀’一声打开。
窗外楼下，一队人拎着灯、举着火，走在空旷幽暗的街道上，他们中间架着一独臂人。
这人正是张旭，他右肩断处，已经缠上一张洁净白纸，纸上写着个大大的‘止’字。
没有鲜血流出，只是疼痛依然存在，激的他惨叫连连。
“去！去杀了他啊！杀了他！”张旭拼命大叫，样貌近似疯癫，头发披散，面目狰狞。
直到陆病远去，张旭才从那种未知的恐惧中醒转，紧接着是滔天的恨意替代恐惧，盘踞在他心中。
这点王典史也觉得奇怪，陆病一走，恐惧与压迫如冰雪消融。
他没法解释，只能归结为对方的强大。
“公子，您还是安静些为好，万一被陆病听见，会更麻烦。”王典史沉叹到。
但张旭现在哪里还顾及的了这些，他扭头瞪着王典史，狠声道：“都是你！你为什么不帮我，我要让父亲杀了你！”
听他这么说，王典史的脸色瞬间冷下来，生硬的回击道：“王某等着。”
若不是看在县令的面上，他王海天根本不会管这么个纨绔任性，自食其害的蠢货。
对于这边的情况，陆病二人自是不知晓的。
他们正在回绣衣坊的路上。
空冷幽邃的街上，只有踩在积水上的脚步声回荡。
雨势不大，但两人的衣装已经湿透。
符九默默跟在陆病身后，不知在想什么，而陆病则依旧哼着那不知名的小曲。
若有人仔细看陆病的眼睛，就会发现，他整个眼珠几近赤红。
突然，陆病停下脚步，似是预感到什么。
他抬头看向黑暗浓重的天空，嘴里呢喃到：“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咯。”
“哥，咋了？”符九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在陆病背上。
“小九，去县牢。”
“啊？”符九有些讶异，不知陆病这话的意思。
“去县牢，守马昌。”陆病再次重复，他的语调逐渐低沉，像在极力压抑什么。
符九仍旧不明白，不过他也不敢再问，嘱咐陆病注意安全后便转身朝另一方向跑去。
陆病瞥眼看向街道边的黑暗角落。
那黑暗有些异样，似波纹般轻微晃动着。
“嘿嘿......藏不住了？”陆病怪笑一声，右手朝暗处轻挥。
霎那间，赤炎横生，如蛇般盘旋环绕，将角落照亮。
波纹的晃动愈发剧烈，随后骤然消失，显出一个人来。
那人黑衣兽面，手上拎着长刀，躺在地上不断抽搐。
不等陆病反应，街上诸多角落中，接连跳出人来。这些人双眼猩红，有的与地上那人一样持刀，有的则提着一根羽毛杖。
法杖彼端，悬着个小巧的灯笼，奇怪的是里面散出的光亮，竟是诡异的紫色。
陆病眯眼数去，不多不少，加上死的那个，拢共十二人。
三人持杖，九人拎刀。
“同类啊......”陆病伸出长舌舔过嘴唇，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欢快，神情妖异。
如果符九在此一定会大惊失色，这赫然是‘化诡’的前兆。
所谓‘化诡’，即是修行人悟道出现差池，心法变异导致，又或是直接接触‘诡异’本身，受‘诡异’影响导致。
陆病显然是后者。
陆病抬头，冰冷的雨水拍在他脸上，不仅没有让他清醒几分，反而更为他癫狂的心境增添一抹深沉的冷意。
在他对面屋顶上，一个持灯杖戴鸟头面具的黑衣人漠然抬手。
紧接着，猴面、猪面两人持刀，身形闪烁间冲向陆病。
“嘿嘿......”
鬼脸的笑声响彻街道，‘机’牌化出的鬼脸在‘狂迷’的促使下更添威力。
在陆病放弃压抑的结果下，鬼脸全然显露，不仅为外人可见，其声亦能为外人所听。
这一刻，灵感拉满。
“洞幽，开！”
陆病眼中的世界瞬间变化成纯黑，黑衣人的身形消失，转而代之的是人形的紫色气体。
这些气体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运动着。
气体间有一根只有陆病能看见的线勾结交织，且延伸向地面各处。
这是他们下一步的落点，或者说对他们行动的预测。
陆病猩眼微眯，纵身跑出，辗转腾挪间绕过所有线，直奔死去的马面人所在的位置。
他的目标是地上的长刀。
就在陆病弯腰，伸手抓住地上长刀的一刻，他眼底闪过青翠的光彩，眼中世界浓郁的黑暗消退，恢复原貌。
洞幽的使用时间很短，仅三秒。哪怕在鬼脸的加持下，也不过多出一秒。
但对陆病来说已经足够，他记下了猪猴二人的行动轨迹。
陆病翻腕，将刀负于后方，紧贴背脊。
‘噌’，二刃相撞的刺耳声，应时响起。
不过，虽然挡下猴面一击，但陆病却并不好受。
巨力下，从刀身传来的强烈震颤感，激的他虎口阵阵发麻。
这一照面，也让陆病感受到自己与对方力量的差距。
若是持刀强攻，说不得自己会反受其害。
一念至此，陆病转身的同时心神微动。
身后虚空瞬间出现条条赤焰，火光闪烁间扑至猴面四肢。
然而，就在这空隙中，猪面已经来到陆病身边，手上长刀翻个银花，照着陆病腰部斜斩下去。
陆病早已记住他们的行动轨迹，只见他头也不回，狂笑着喊出一声‘起’。
围绕猪面，地上陡然升起燎燎火焰，呈一个圆圈，将他包在里面。
陆病手上不停，长刀横切，眨眼间血柱喷薄而出，高达数尺。
再看眼前的猴面，已经脑袋搬家。
黑黝黝的脑袋，从天掉落，‘噗’的滚到陆病脚边。
陆病伸展双臂，嘴巴张大，里面如蛇般的长吻扭动着。
他闭上眼，享受这鲜血的盛宴，神色癫狂，与张旭口中的恶鬼，相等无差。
“叮铃......”
清脆空灵的铃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陆病回眸看去，这铃声的来源正是屋顶上的鸟面人。
鸟面人挥舞起灯杖，陆病这才看清，在灯杖后半端结了一簇暗黄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