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混社会不能要脸
回家之后云铎和甄蓁就吵起来了。
云铎愤愤不平:“你怎么回事儿啊?甄蓁,你听他胡说八道上瘾是吧?今天要不是我拉着你,你还不走?他都那么说你了,你还不生气?有没有尊严了?”
甄蓁耸了耸肩膀儿,一脸不咸不淡:“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啊?”
曹琛拿着一罐啤酒也溜溜达达地回来了:“就是就是,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啊?这也生气,那也生气,还活不活了?”
云铎已经出离愤怒了:“你们俩没皮没脸了是吧?!”
曹琛和甄蓁一起点头:“对啊!再难再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混社会哪能能那么要脸?奔三的人了,这些年丢人的事儿多了去了。为了这点儿事儿生气不值当的。”
云铎气结。他想数落甄蓁心太宽,但是想想妹子今天相亲失败,已经够不顺了,于是扭头指着曹琛:“你不是说你职业鉴渣吗?这么渣了你还不说话?要不是我把甄蓁拉回来,你还得笑到什么时候?你是真不怕甄蓁吃了亏!”
曹琛猛摇头,强忍着笑说:“不不不,兄弟,您一定对渣有误会。这位黄先生这不叫渣,这叫傻。再说了,甄蓁能吃什么亏啊?一没失身,二不没破财,让你及时拽走了,连二十块钱的面钱都赖下了。没事儿没事儿。我看挺好的。”
云铎都听愣了。
甄蓁“噗嗤”一乐,赞同地跟着附和:“你把我拽走的时机特别好,真的。我刚把虾仁儿咽下去。”
曹琛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说:“这位姓黄的,见面第一次就把自己底牌都亮出来了,不是傻是什么?甄蓁,你别说,人家还是真想娶你。在人心里,这叫褒贬是买主儿!知道不如你,所以疯狂打击你,寻思着你万一让他怼糊涂了,也许就答应了呢。反正一般不脑残的人都看出来他条件次了。”
云铎脱口而出:“还有这套路?”
甄蓁乐着点了点头:“城市套路深,我这不就回农村了吗?”
曹琛说:“再说,云铎你今天办得这叫什么事儿?你把人家甄蓁拽走几个意思?成年人相亲,对不对眼儿自己说了算,你怎么知道甄蓁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万一人家就稀罕这样儿的掉地上砸印儿的油腻男子呢?你凭什么拦着人家找虐啊。也许咱们甄蓁就是口儿重也未可知啊。”
甄蓁狠狠地捶了曹琛一下儿:“我才不是。”
曹琛笑嘻嘻地推开甄蓁的拳头,看着云铎说:“你就说吧,把她拽走几个意思啊?截胡?您娶人家是怎么地?”
云铎白了曹琛一眼,不服不忿:“我是为了甄蓁好。大家一起长大的,我就看不得她受欺负!”
甄蓁的脸略微红了一红,低头抿着嘴笑。
曹琛又看了看甄蓁:“你先别乐,再说人家姓黄的说的也没错儿啊,三十岁以后女的生孩子是不如二十多岁的了。黄先生就是奔着娶妻生子去的。那甄蓁的岁数肯定是个弱项了。人家要的重点是儿子。又不是灵魂伴侣。这点儿你们小布尔乔亚的知识分子要搞清楚,劳苦大众的诉求不是要实现共产主义,就是要土地和生产工具,懂吗?”
云铎指着曹琛跟甄蓁说:“他帮着那个碎催说话,你还不抽他?”
甄蓁一蹦坐在了桌子上,晃荡着双腿笑嘻嘻:“曹琛说的对。如果世界对我的看法儿,就是一个行走的子宫,那我肯定每天都是折旧的,如果没有现代医学技术,我也许就要贬值得一塌糊涂的。但是如果你们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来看的话,我升值空间大着呢。我存在的意义肯定不止于当妈,黄SIR觉得我三十太老了。不过康多莉扎·赖斯女士五十一岁当美国国务卿,那可是举世公认的小年轻儿啊。我和绝大多数男性一样有一百多斤的体重和一百多的智商,凭什么我的价值只有三十年呢?我要把自己定位成个子宫,我就是个器官。我要把自己当个人来经营,谁能拦得住我自我增值呢?”
曹琛热烈地鼓了三下掌:“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他要一个子宫,那他最多只能得到一个子宫。娶个子宫有什么意思?器官又不爱你。”说到这儿,曹琛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辈子的事儿,怎么也得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啊!”
云铎迷糊了一会儿,问:“甄蓁,那你想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甄蓁双手托腮,开心地做梦:“我想嫁给一个大暖男!”
曹琛翻了个白眼:“庸俗。”
云铎搔了搔头发,问:“什么叫暖男啊?”
甄蓁瞥了云铎一眼:“都飞傻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过两年我看馒头你都不认识了。”
曹琛捅了捅甄蓁:“给他说说,给他说说,看他符不符合?”
甄蓁数着手指头笑眯眯地说:“暖男就是啊:帮我梳头,给我存款;早晚亲亲,钱包装满;陪我吃饭,帮我刷碗;夏天扇凉,冬天呵暖。随叫随到,长跑不喘。”
云铎“切”了一声:“这不叫暖,这叫爹!”
曹琛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儿:“兄弟,哥为你可是操碎了心!”想了想,他叹口气:“不过也别说,就甄蓁这江浙沪包邮的款儿,您也是要不起。”
于是甄蓁和云铎一起横了曹琛一眼。
甄蓁勾过来自己的辫子,放在手里玩儿了一会儿,认真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那就那这么说吧,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七彩祥云来接我的!总有一天!你们等着的!”
曹琛碰了碰云铎肩膀儿:“听见了没?战衣,祥云,你有戏。”
云铎耸了耸肩膀儿,嘀咕了一句:“薛定谔的妹子,一会儿一个主意。再说了,歼十五怎么开出来接妹子啊?落哪儿?”
曹琛捂住眼睛,一声哀嚎:“注孤生的材料啊……”
甄蓁嫌弃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我的意中人,有歼十五什么事儿啊?真能给自己加戏!”说到这儿,她揉了揉肩膀儿:“洗澡去啦!”
曹琛和云铎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坐在楼下玩手机。他们仨虽然才同居了一整天,但是洗澡这个事儿,已经约定俗成:妹子第一。
这个老楼只有一个洗手间,非常不方便。沐浴措施也是甄蓁妈妈等他们都上大学之后才装的一个煤气热水器。
以至于曹琛和云铎都深深怀疑小时候,这一楼三户九、十口人是怎么混过来的?
当然那个时候洗澡不在家,在爸妈单位就都办了。
小时候不觉得,用现代的眼光打量他们以前的家,才发现这个楼其实应该是一个殷实人家的私宅。理论上只能住一家人。木质的小楼,雕花的扶手,真不知道解放前这座楼的主人是怎么样的身家富贵?后来又流落去了哪里?
好多事儿就是这样,小时候天天看也不明白,长大了却一目了然。
曹琛突然撞了撞云铎肩膀:“哎,你知道小时候甄蓁喜欢你不?”
云铎愣了愣:“好久之后才想明白。”
曹琛好奇地问:“多久?”
云铎搔了搔脑袋:“二十五岁那年吧……”
曹琛一头撞到了沙发上的垫子里:“傻实着儿了你!”
云铎瞥了曹琛一眼:“你聪明!也没见你领回来十个八个的!”
曹琛理直气壮:“咱俩能一样吗?我单身是为了追求事业的新高度!我要是结婚了,哎,你知道多少小姑娘得活活哭死,咬着牙跺着脚把我海报撕粉碎浇汽油烧了?我媳妇儿得让多少各个年龄段的妇女贴上生辰八字扎小娃娃骂小贱人?造孽啊,造孽。所以说我得慎重,你这傻了吧唧的,差不多就得了。”
云铎看了曹琛一眼:“我傻了吧唧的?哎,那年你是智商测了个95吗?”
曹琛“啧”了一声:“哥情商高啊。95怎么了?布什总统才92!”
彼时,楼上的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一个可爱的女声正在心满意足地哼着歌儿。
云铎仰头往上看:“我觉得相亲失败她一点儿都不难过。”
曹琛趴在沙发垫子上坏笑:“难过个鸟。你把她拽出来,她可乐着呢。”
浴室的门密封性不严,很快就有混合着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儿飘散了出来,不知道甄蓁用的什么洗发水儿,奶香奶香的,连带着屋里的空气都变得软软甜甜的。
云铎很小心地呼吸了一下儿,觉得这气味儿竟然异样地沁人心脾。
女孩子长大,应该是个脱胎换骨的过程吧?居然连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云铎突然推了推曹琛:“那你说……她还喜欢我吗?”
曹琛瞟了一眼云铎:“你喜欢她吗?”
云铎摸了摸腰上的口子,不说话了。
曹琛“切”了一声:“人家姓黄的傻到底了,也算褒贬是买主。你啊,不买别问,听见了没?现在的规矩,先撩者贱!”
云铎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
那天晚上,曹琛和甄蓁窝在一楼的大沙发上,甄蓁刷淘宝,曹琛刷微博。
云铎有伤,算未成年人早早地让他俩轰鸡入笼似地赶回去睡觉了。
也算家宅平安。
曹琛要说是他们三个里最忙的,就闲了两天E-MAIL里已经有一大堆待处理事项了。
等曹琛刷完了微博,跟粉丝互完了动,跟经纪人聊完了天儿,又谈了个让他激动的演出意向之后,已经快十二点了。甄蓁早就滚回去睡美容觉了。他施施然地上了楼,正寻思着:有了新床单儿了,虽然挺丑的,但是好歹干干净净,自己是不是就不要跟云哥儿同寝了?
走到二楼的时候,曹琛看见云铎房间里透出了光来,显然还没睡着。
他想了想,推门进去了。
挺大一张双人床上,云铎规矩地平躺着,他正呆呆地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头上汗津津的,呼吸也很急促。
曹琛走过去俯瞰了他一会儿,摸了摸兄弟的脑门子:“不烧啊。怎么这么多汗?有那么热吗?”
云铎转了转眼珠,叹了口气,他扭头对曹琛说:“我做了个噩梦。”
曹琛在云铎身边儿躺下,支着下巴看着他:“你昨天也睡得不好。总做噩梦吗?说说,哎,你别害怕,这不叫事儿,明天哥去给你看看岛上那个出马仙儿邓奶奶还在不在?实在不行,明天给门口儿贴你个压惊的黄纸条儿。”
云铎嗤笑一声:“睡你的吧。”
曹琛戳了戳云铎的肩膀儿:“怎么了?说真的?”
云铎摇了摇头,他闭上了眼:“没事儿。”
于是,曹琛就关了灯,他直觉云铎需要人陪着,那他就来陪着呗。
过了好一会儿,曹琛突然问:“李秀安是谁?”
云铎“啊”了一声。
曹琛说:“你昨天梦里,喊他来着。”
云铎过了好久,才吐了口气:“战友。”
曹琛就笑了:“你怎么这么惦记他啊?他欠你钱啊?”
云铎在黑暗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他死了……”
这回换曹琛沉默了,他定了定,问:“和你这次出事有关?”
云铎没说话。
曹琛拍了拍云铎的肩膀:“其实你可以跟我说说的。”
云铎翻了个身,明显拒绝:“哥,我困了。”
曹琛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他决定不逼他。兄弟长大了,需要尊重。听着云铎不规律的呼吸声,很快,曹琛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甄蓁是让曹琛“咣咣”地砸起来的:“甄蓁,甄蓁!!”
甄蓁看了看刚刚蒙蒙亮的天儿,气得都快哭了:“我高中毕业好多年了,你怎么还给我当闹表啊?你讨厌不讨厌啊?”
打开了屋门,曹琛伸进来半个身子左右踅摸:“嗨嗨嗨,你看见云铎了吗?”
甄蓁揉着眼睛啐他:“天刚亮,上我屋里找云铎,你什么意思?”
曹琛急的头上都冒汗了:“云铎找不着了!”
甄蓁一屁股坐在床上:“他又不是两岁。岛就这么大,他能上哪儿啊?再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让人拐卖到深山里去生孩子吗?哎,你给他打电话么。”
曹琛叹了口气:“打电话?你可真能想,人家在葫芦岛多少人伺候啊?你当跟咱俩似的碎催。大爷出门儿能亲自带电话吗?这些年我跟他联系都是漂流瓶放出去,人家回复随缘的。”
甄蓁想了想:“那怎么办啊?我看你别着急,能有什么事儿啊,也许去晨跑一下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曹琛“啧”了一声:“他伤没好呢,跑个屁啊!你不懂!”
甄蓁说:“我不懂你告诉我啊。”
曹琛擦了把脸:“我看云铎这回回来精神头儿就不怎么对。他总失眠。”
甄蓁说:“那呆子从小精神头儿就不对。换个环境,谁都有点儿睡不着吧。”
曹琛挺着急:“听说他有个战友牺牲了,我觉得跟他这次受伤有关系。哎呀,总之不太对劲。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瞎跑。”
甄蓁揉着脸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曹琛都急赤白脸了:“怎么办?出去找他啊!”
甄蓁沮丧地垮下肩膀“嗷”了一声:“走!”满满都是起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