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玄
“谁？”
“是我。”
院门被向内拉开，沉闷的男声从院子里响起，一个浑身黑色衣服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面前，几乎跟漆黑的环境融为一体，只剩两个眼睛发出与常人不同的金光。
常念听着熟悉的声音，顿时反应了过来。
“长官，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沉默片刻，打量了一圈院外，开口道：“不请自来，别介意，进来说吧。”
“…好。”
两人在院中坐定，张涛从怀中掏出一根烟，点燃后猛地吸了一口，呆滞地看向城中的方向，一言不发。
临近深夜，四周一丝灯光都没有，即使是繁华如钟楼所在的街区，也看不到任何光亮，周围安静地出奇。
“长官？”
“嗯。”
等到张涛把烟头掐灭，简单清了清喉咙，他终于开口。
“李青山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派你把那个东西给我，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啊？他确实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在天黑之后到执法庭把那个东西交到队长手里。”
“咳咳——
不说实话是吧？
算了，我猜猜看，你是想进执法队？”
常念习惯性点点头，但想到这乌漆麻黑的环境，随即又说道：“对，没错，据他所说你可以给我开个后门。”
这个男人给常念的感觉有些特别，他总觉得在这男人面前自己藏不住秘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是天上某个只知道看书的老古董坐在自己面前。
张涛沉默了许久，最后极其不情愿的变出一块脸盆大小的圆盾放在桌上，上面还闪烁着一丝淡淡的金光。
“那东西确实对我很重要，不过我拿这东西跟你换，你也不亏，拿来防身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去第九区接受考核的时候就把这个带着吧，在那位前辈的禁区里我帮不了你，所以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见谅。”
张涛说罢便起身掠过不算高的土墙，一眨眼便消失在常念的视野里。
常念没管那么多，只是把这个没多大的圆盾拿起来摸了摸。
第一感觉是挺沉，挺亮，挺有辨识度，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别的特点了。
无论他怎么摆弄，这面圆盾都没有任何反应，即使是磕在桌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摆弄了几下就感觉到手臂酸痛，毕竟这么重的东西对于他一个没有踏上神道的人来说确实有些离谱。
“换这个死沉死沉的玩意，难不成指望我用这个砸人？”
………
翌日夜。
常念两手抱着圆盾走到执法庭大门口，一辆数十米长的列车凭空悬浮在没有轨道的街道上，几个执法队员正在挨个检查众人的考核凭证。
常念来的比较晚，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前面几节车厢都已经坐满了。张涛面无表情地站在列车中间，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还未上车的参与者。
“下一个，姓名。”
“常念。”
一个执法队员随意翻了翻名单，在看了一眼他所携带的武器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在名字后面画了圈。
“可以了，进去吧。”
“好。”
“下一个，姓名。”
张涛盯着常念上车的位置久久不发一语，连手里的烟头灭了都毫无反应。
常念随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打算好好睡一觉，这样可以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考核。
虽说不知道第九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都用到列车了，想必肯定近不了。
“那个，大哥，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常念耳边响起，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挂着一件洗到发白的短袖，裤子上有好几个补丁，干净的脸上还没有胡茬，似乎不像是一个成年人，他颤抖的双手将一柄生锈的短剑抱在怀里，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似乎没什么威胁性。
“嗯，坐吧。”
“呃…谢谢。”
男人小心翼翼地坐在常念身边，将一半的屁股放在椅子上，半截身体探进过道，做出一副随时可以逃跑的架势。
常念随意瞥了一眼，便继续闭目养神。
列车在不知不觉间启动，窗外的景色缓慢向后倒退而去。
一旁的男人貌似有些坐立难安，瘦黑的脸上被愁绪扭成一团，他一直用刀柄摩擦着扶手，制造出来的噪音让常念有些难以入眠。
“哦对了，大哥，我叫宋玄，方便问问你的名字吗？”
“嗯，常念。”
“常大哥你好，是这样，张涛长官昨天说不反对私下组队，你…？”
“怎么？你想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宋玄赶忙连连摆手，“呃…当然没关系。我只是…”
“只是什么？”
常念看着他害怕的模样，不禁心里发笑，他这么瘦弱的身体去了也是当炮灰，手里那么短的匕首估计也没什么攻击力。再说了，这种上百人的规模，狠人也肯定不少，估计一下车大乱斗就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话想打或者想跑随时都可以，手里这么重的盾牌砸下去估计没几个人受的住。
假如还带个看起来是累赘的家伙的话，不免路上要多照顾他。更何况两人谈不上熟悉，万一这人背刺呢？那岂不是要成千古奇冤了。
俗话说的好，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这次来当然不全是为了赢得什么资格，在听了张涛的那一席话之后常念的目标已经变成了踏上神道。
“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组队的意向…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嫌弃我太弱，可是我真的很能打的，你相信我！”
“哦？”
“你瘦成这个样子，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
宋玄欲言又止，轻叹一声后无奈的看向地面，脸上浮现出一抹悲伤，或许是接受了被嫌弃的事实，或许是认为自己没办法成为最后十五名，眼角的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滴落在他的裤腿上。
常念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忍，于是出言安慰道：“这次考核终究还是一个人的事情吧？大家都不认识，没必要相信别人。努努力，或许…”
“可我相信你。”
宋玄用满含热泪的双眼看向常念，再次重复道：“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为什么？”
“我不知道。”
“…”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只剩宋玄偶尔几句嘟囔。
“我拿剑你拿盾不挺好的吗…”
“我当你的刀，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虽然可能打不过…”
或许是因为复生的原因，常念的听力异于常人，旁边人小心翼翼的嘟囔声被常念一字不落听的清清楚楚，他突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喂，话说，你明知道可能打不过，干嘛又要来参加考核？不纯纯浪费钱吗？有那钱还不如买套新衣服穿。”
宋玄猛地摇头，一对亮闪闪的眼睛充满了纠结。
“我想赌一把。”
“哦？赌什么？方便说说吗？”
“嗯…我听说进了执法队会有好多好多钱，只要拿了那些钱，就可以给我妹妹治病了。她病的很重，医生说再不赶紧治的话一定活不过今年…
“所以就这么草率地拼上你这条命？张涛可是只说不会死，没说不会受伤，你要是伤了残了，谁来照顾你妹妹？”
“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我不能失去她…”
听完宋玄的讲述，常念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谁还没个妹妹呢？
常念沉默了片刻，郑重地说道：“组队可以，但是咱们得约法三章。”
“真的？”
看着宋玄一瞬间就从悲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常念不由得嘴角一抽。
“嗯，真的。”
“好，那你说。”
“若是下车之后战斗立刻开始，我要你跟我一起杀进去，能杀多少杀多少，就算杀不掉也要下狠手，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若是最后轮到我们两个争夺最后一个资格，那就公平1v1。”
宋玄用拳头捶着胸口保证道：“行，那就都听常大哥的，你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
“嗯。”
………
列车车头。
张涛跟一个黑衣人相对而坐，各自面前放着一杯散发着浓浓香味的咖啡。
相比于黑衣人从容不迫的一举一动，张涛却是一脸凝重。
“我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敢来我的地盘上，这是迫不及待想来送死吗？”
“呵，少在这里狐假虎威，虽说咱俩同阶，不过光凭你一个人，想留下我可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嗤笑一声，端起面前的咖啡灌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砰——
啪——
张涛猛地一锤桌子，面前的杯子骤然粉碎，咖啡撒了一地。
“有什么事就直说，要不然待会进了第九区我可就不客气了。”
黑衣人敷衍地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没事儿，我就来看看，权当老友叙旧，一会儿就走。”
“就这？我怎么不信呢？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朋友？”
“咱们一直都是朋友，不是么？”
黑衣人喝完最后一口，伸了个懒腰，一脸贱笑地问道：“对了，我来的比较晚，路上听说李青山把那东西给你了？”
张涛不可置否，就这么双手抱臂盯着对方。
“嘁，没意思，还是一如既往的又臭又硬。”
时间慢慢过去，车速慢了下来，如果从外面看的话可以清楚的发现列车此时正在爬一个陡峭的高坡。
“翻过这座山就是第九区了，你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黑衣人看了一眼手表，随意说道“知道了，我现在就走，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你救我一命，我帮你一个忙，事情结束之后咱们两不相欠，下次见面可就是敌人了。”
“我可是真把你当朋友的。”
“职责所在，实在抱歉。”
黑衣人不再说话，轻轻一晃便消失在车厢里。
………
在和宋玄简单交流之后常念就睡不着了，反而是前者斜躺在座位上，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下，将两人中间的的扶手敷了厚厚一层。
“这家伙看样子是很久没睡好觉了，明明开始的时候紧张的要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放得下心在车上睡的…”
常念握住脖颈处的项链，用手指轻轻摩挲，低头看着那一颗纯蓝色的宝石，眼中莫名其妙进了沙子。
他现在很担心他的妹妹，上次在宝石空间里的时候常雨突然倒下，在片刻间消失不见，这给他的心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还有「过去」的自己也是如此…
他知道，事情的关键在于他目前不知道进入项链的办法，之前两次都是被强制拉进去的。第一次不能确定是二者中的谁，但第二次可以确定是小雨。
“所以必须要人主动打开项链的‘门’，我才能进去吗？”
可是他俩都突然消散了，这让常念不得不担心起来，不光是担心他们，更多的是担心身体掌控权再次被篡夺。
这次可没有朱雀在旁边帮忙了。
“按照「过去」的我所说，只要不让情绪失控应该就不会出现那种现象，所以那个家伙是「深渊」里的东西吗？”
“渡厄，还有那个占据我身体的家伙…如果再算上小雨和‘我’，那我是不是身上有五个人？”
常念越想越心惊，他发现自己身上藏有的未知实在是太多了，还有好多个谜题等待着解决。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只知道主枝，没有任何线索，因此没办法理清所有脉络。
…
“叮咚——
这里是主控室，我是本次列车的车长。预计再过五分钟就将到达第九区，每次停靠时只能有一个车厢内的参与者下车，待到七个车厢内的参与者全部下车完毕后，各位有十分钟的时间分散开，在那之后考核正式开始。时间结束后在第九区中央站着的十五个人为获胜者，你们其中若是有人踏上神道，则直接晋级，同时获胜者席位减一。整个过程中会有执法官不断巡视，希望各位不要犯规。
重复一遍…”
列车在经过几分钟的快速冲刺后在第一个站点停了下来，常念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和几栋极高的建筑，竟有些不太适应。
“这种地方拿来当考试场地，却不给居民住，会不会另有隐情？”